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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二十三章 蛇妖李轻歌
不怪程素年觉得那尾从铜镜中窜出的蛇，是李轻歌。
一来他从不知李轻歌真身，只知道是住在铜镜里的妖怪，曾被他猜测是蜉蝣化成的一日妖。几次为数不多的交谈中，他暂无机会证实。
二来那蛇自铜镜中窜出后，来势汹汹，甫一出现就是张大了嘴袭人。期间似乎往程素年这儿瞥过一眼，冷血蛇眼中似有困惑，但最终还是选择一口咬上了九环刀的脸。
再是他现在叫唤李轻歌的名字，亟盼回应的声音因忐忑而低微，被掩盖在周遭或凶徒或侍卫的叫喊声、刀剑相击声中，旁的人都听不清。
但那尾比成年男子手臂还要粗壮的蛇昂扬向他这处，在他发声之后，镶嵌在黢黑蛇头上的一双眼熠熠反射火光，紧紧将他看住了，整条蛇也定在了那一处。
人越是在这种迫切想寻得答案，而惶惶然无处寻答案的时候，最能被如丝的细节蛊惑。
程素年深吸一口气，往前一步。
其实自蛇从铜镜窜出，再到立在他身前，不过短短几个瞬间。并因其他人人都在缠斗中，无暇顾及他这处，除了那九环刀，并无人知道那蛇出处。
但这几瞬，程素年竟觉得漫长得紧，如被结界隔开，周遭什么声音都透不进来。
梦呓一般又念叨“李轻歌”三字，程素年正欲再靠那几次三番救下他，如今终于现了真身的“李轻歌”再近些，终于有人发现了那尾立起来有半人高的蛇。
“是吹风蛇！”
“大人小心！”
“毒蛇！”
“统领！”
声声肝胆皆颤，倏地刺破程素年周遭结界，声音如找到倾泻缝隙的潮水一样，顷刻涌进程素年耳中，激得被迫回神的他皱起眉。
又看到九环刀以刀撑地，踉跄站起，两侧腮帮被咬了个对穿，右侧颧骨甚至碎裂凹陷，使得他整张脸都变了形。
四个血洞汩汩鲜血不断，涎水也从合不上的嘴滴落。没走两步，这人突然浑身泛起青黑色，然后白眼一翻，木头一样直挺挺往前栽倒，粗重急喘两下，就没了动静。
程素年心中暗惊，身前突然有人横挡过来，以背将他遮挡，又推得他往后退了一退。
侍卫低声道：“大人小心，此蛇剧毒！”
程素年不置一词，将人往旁推开，见九环刀那头也有人叫着“统领”，意图将他拉扯起来。
而“李轻歌”蛇被拉扯人的响动吸引，反而转回头，蛇头晃悠半晌，猛地贴地飞行急促窜上前，一口便咬住那人的喉。
那人只从喉里发出短促的一声“呃”，便也软倒抽搐，没一会儿也僵直着死去。
程素年双目大睁，至此才突然感受到镜中小妖李轻歌，并不是什么善良的精怪。
突然出现大蛇袭人的变故，叫在场人都震了一震。在二十里亭埋伏程素年一行的黑衣人多是桂陇和雀州人，比程素年他们认得更清楚，这剧毒的“吹风蛇”，莫说被它咬一口会直接丧命，就是獠牙里的毒液喷射到眼睛，也会使人失明。
黑衣人的统领已死，余下还能动的十来人一时陷入群龙无首的惊慌。
眼看“李轻歌”短短功夫咬死第三人，转而向第四个人，冲着的还是持九环刀的黑衣人。程素年压抑心头震撼，反倒有了计，大喝一声：
“长蛇阵！”
除了受伤倒地的那个，江城在内的九个侍卫得令后，立即和程素年摆列队形，虽然艰难，但终是摆脱了先前不察、落入埋伏圈的劣势。逐渐将余下黑衣人收拢在包围中，而包围圈的中心正是“李轻歌”。
前有程素年的人，后有剧毒的蛇，黑衣人们两厢都要对抗，陷入绝境。无望之下，竟有人提刀横在颈上，意图自刎。
程素年脑海中闪过恩师陆君笑横刀自刎的身影，大喝“抓活的！”
这群黑衣人佩刀精良，训练有素，埋伏摆阵等，均是兵法妙计。而桂陇并无驻兵之需，程素年心知蹊跷，得留下活口问出个子午卯酉来。
江城等人虽立即上前阻止，可仍有几人已经自割颈脉。鲜血喷射，共患难的兄弟死尸交叠，身下血流成河。
程素年暗中咬紧后槽牙，看被江城等人拘着的那几个活口。目光急急在黑衣人中逡巡，眸光蓦地闪过惊愕，几个大步踏过地上死尸，捞起地上那尾扭曲着长身翻滚的蛇，小心翼翼捧起蛇颈。
上下两对蛇牙被敲断，蛇口满是鲜血，分不清是人还是蛇的。蛇嘴两侧也裂开，蛇身上被撕去好几块鳞片，还有几处刀划过的痕迹。
程素年目中一痛，小心翼翼将蛇头捧在掌心中，另一手抚着它头顶，抚猫儿狗儿一样缓缓顺鳞。
“没事了，没事了。”
有侍卫惊叫：“大人！虽没了大牙，但它仍可以毒液伤人！大人小心！”
程素年心里认定这必是“李轻歌”，哪里听得进这话？捧着蛇头好似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温柔且谨慎。
冷冷竖眸装着程素年，蛇信子不安吞吐，但终究因为两双毒牙都被人敲了，其余的小齿一时半会儿不堪大用，出自动物的本能便开始示弱。蛇身扭动，蛇尾打地，有个求饶的意思，在程素年手中尤其温顺。
程素年低垂注视的眼中俱是疼惜，一叠声轻唤着“轻歌小友”，头也不回，吩咐江城找最好的金疮药来。
——
崖墓洞内，李轻歌连打三个喷嚏。搓一搓双臂，却并不觉得是因为冷。
被压在石凳下的铜镜泛出血水，已经有好一阵子了，埋地的水管断裂一样滔滔不绝往外冒。没一会儿洞里的地上就没了落脚处，到处都是黏腻的血，还往外头的平台蔓延。
洞中很快腥得叫李轻歌反胃，捏着鼻子干脆站到石桌上头，然后盘腿坐下，为了节省电量，干脆关了手电筒在黑暗中发愁。
岭南地区自古有独特的崖葬习俗，在崖壁上“凿穴筑室，藏棺其中”，以求与天更近，灵魂能化成仙。凿出的墓室便称为崖墓。
但李轻歌侥幸掉进来的这一个，并非是人工凿出的形制墓室，而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灰岩洞穴，四壁没有图画或文字。
洞内有且仅有两副木棺，离地一米五。李轻歌方才检查过，木棺上没有墓主名字。深更半夜，她也没有开棺的兴趣爱好。
要说特别的，就是崖墓内的一套石桌凳了。她还没听过谁家会在墓室里放桌凳，好像要招来客一样的。
如今真是上无法上、下不能下的绝境，叫李轻歌一时片刻想不出法子。要是麻叔他们知道她掉到这崖墓里头，从上头绳降下来，十分方便不说，还相当于瓮中捉她李轻歌了。
李轻歌摇头叹气，黑暗中，听到有人以气音唤了一声：“李轻歌。”
李轻歌心脏猛地一紧，在黑暗墓室中猛地往洞口的藤蔓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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