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金丝雀的往事(3/3)

首发：~第2章 小金丝雀的往事

我突然什么都不想要了，真的。

其实我想对他说：要不你好好活着吧，重新来，好好地活着。

单纯的，看着这具伤痕累累的残破的身体和失无所失的灵魂，感到无能为力的惋惜。

但是我没有办法开口，我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以一个看客的身份去要求他这样，我无法去体会他经历过什么，我知道他可能仅仅是活着都已经耗尽了力气，或者，他已经感受不到生命的意义与活力，日复一日沉默地忍受漫无边际的黑暗。熬成一具鲜活的遗骸。

曾经我失去过同样的一具遗骸。

看着他惨白的脸色，我说：“既然你真的想要报答我的话，就留在我身边吧。”

沈千遇错愕地看着我，磕磕跘跘说道：“为…为什么？”，我还没组织好语言回答他，他只惊疑了一小会，忽然就想通了一样释然地笑了笑：“您也要我当您的床伴？还是性奴？先生也看上了这张脸吗？”。

他的笑浅浅淡淡的，眼角挑起的弯儿都是精准完美的弧度，像是千万个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神明——一位可供亵玩的，套上枷锁陷入泥潭却依旧惊艳众生的少年神明。

“不是。”我坦然地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你不需要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你不用担心也不必害怕。我和他们不一样的。”

“我只是想要一个人陪着我罢了。”

像是听了一个荒诞的笑话，沈千遇困惑地看我，我也笑了起来：“我曾经有一个弟弟……他当年也是和你差不多的年纪……”

没有沈千遇好看，也没能长到沈千遇这个年纪。是我的亲生弟弟，方默。不太聪明，之前在孤儿院里就老是被人欺负，到我长大了把他接出来过好日子时还是不太争气。

不太争气地从楼上跳下去，结束了他十六年的短暂人生。

当初我俩是孤儿院里新来的，也是最小的，老是被人欺负，我从小受不得欺，别人怎么整我我就想办法给他整回去，只要敢对我动手我就敢一石块敲得他头破血流，所以我没受几天虐待就成了那一群小兔崽子里最不好惹的那一个。但是方默不一样，他很乖，很安静，白白软软的一只，一看就很好欺负。

就算我尽全力护着他，晚上在被窝里还是能发现到他身上的淤青，新的旧的交错在一起，青紫吓人。我去偷大人的药回来给他涂，他受不住疼，一边哭一边喊哥哥。小手揪着我的衣袖，眼泪浸湿我的衣领，带着泪痕抱住我哭得睡过去。

尽管如此，第二天他还是会比我先起床，踮着脚努力在一群大孩子里抢到一个馒头，小心地递给我，笑着说：“哥哥给你！”

我一直教他狠一点，他学不来，他永远也学不来。

于是我就装乖巧，学着做事，手脚麻利，讨人喜欢，我要赶紧争取被人领养，赶紧长大，带他离开那个腌臜地方，我当时只有那一个念头。

然后我就真的被领养了。长大了，上完学，拥有了自己的小公司，租了一间小房子，去接我的弟弟回我身边。

我当时很高兴，我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终于可以把他救出来了——我唯独忘了去想，没有我的那几年，他是怎么过的。

去医院检查，长期殴打的旧伤，错位的骨骼，永远跛着的一条腿，扭曲交错的疤痕，还有好多张心理疾病的诊断书。

我得到了一具活生生的遗骸。

我尽全力地去挽回，去补救，但是无济于事。我的乖巧安静的弟弟，选择不给我任何负担，乖巧的离开了我。

我永远记得他在楼顶回望我时，露出的一抹解脱的笑，他说：“哥哥，你不懂的，你永远也不会懂的。我好不起来的，真的太累了，你让我走吧。”

那时，我没能抓住他，是我的报应。

这次，我抓住了沈千遇，是我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