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生死之上(1/1)

首发：~第36章 生死之上

吴竹就这么哭着，我自己都分不清楚他到底哭了多久，甚至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都已经麻木了。

要是所有的痛苦都可以和眼泪一起流出来那也算是一件幸事，但吴竹做不到，我们也做不到，这个世界永远都是惨白而真实的，没有痛苦可以被眼泪冲散，发生过的事情无非是一道道心口上的疤痕罢了，一到阴雨天就又一次疼痛难耐。

我稍微放松了一下僵硬的手，长叹一口气，我看了看时间，离晚自习开始已经不剩多久了。

深深的悲哀再一次淹没了我，我苦笑一声。身不由己，哪怕是崩溃到这个地步，吴竹哪怕哭得撕心裂肺，我们也只有这么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宣泄情绪……

他或许可以无视班级法度，因为他已经站在了高处……我却不能！

如果在这里哭泣的是我呢？那我是否连悲痛的时间都没有呢？……

吴竹慢慢的没了动静，哭泣的声音消失了。班里面的声音很小，貌似是担心班主任的到来，于是走廊上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孤单的只剩下了彼此。

“丘山……丘山？”

吴竹在喊我，他的声音不像以前那么颤抖了，但还是很虚弱。

“我在我在……你讲，我听着！”

他看着我，但这一次，从他的眼睛里面我不止看见了悲痛欲绝，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在他的眼眸深处闪烁着，透过他的隐形眼镜，我能看见他对未来还未磨灭的一点点憧憬！……

“你知道吗？……我人生里面还有事情我没有做完……我不想死，我好想把这些事情做完了以后再走，到时候也没有遗憾了……”

他的语气不再飘忽不定，而是变得异常有力，从他这副已经太过虚弱的身体里面突然爆发出来的力量让我一惊。

我已经看不见远方的太阳了，它消逝在地平线，去到了遥远的深空……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即使太阳被淹没，大地依旧有金光普照？

那一丝金光，挣扎着钻进了树林里，让那一片林变得雾蒙蒙，像一场梦一样。

“……我要学法，我要考政法大学……”

我有些愣住了，政法大学？吴竹？我怎么看，他和政法好像都没啥关系……倒是更像被告！

“我知道我成绩可能不够，但我真的很想上政法大学……这是我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这是他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学法？

以他的性格，一定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对他产生了影响，所以才会让他燃起一颗学法的心！

“会的！早晚的事……不就是学法嘛，咱一定可以办得到，你初中的时候可是我偶像！”

他的语气逐渐正常，我也轻松了不少……他刚刚的状态实在是太过压抑，我真的没法再这样看着他痛苦下去。

说完这句话之后，空气凝固了，良久的沉默以后，吴竹像是做好了什么心理准备一样，再一次开了口。

眼泪再一次从他眼角流了下来，但这一次，不再饱含折磨与痛苦，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无可奈何。

“我想娶她！……我不想死，我还没娶她呢……”

“你不明白……我真的、真的，很想娶她！……”

娶她？

李久晴？

我是吴竹的好兄弟，在这个时候，吴竹最崩溃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李久晴不在他身边。可以给予吴竹安全感的本该是她，可是现在除了我以外，走廊上寂寞的只剩下了垃圾桶和扫把。

要说我对她没意见，那是假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吴竹需要她的时候她不在，而吴竹在我面前多次提到她，提到为她准备礼物，告诉我李久晴的优点，然后满面春风的笑着！……

我知道吴竹和她分分合合了三年，从他们相识到现在已经成了最熟悉彼此的人，但我没有想过，吴竹这个天天泡吧的人也会说出要娶她这种话。

我更没有想到，吴竹孤独了十几年以后，在这一次的吐露心声里，他把李久晴放在了生死上面……

真的有人会这么做吗？……生死之上到底是什么？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眼前这个人，这个离经叛道的疯子，被爱给束缚，也因为爱而找到了继续活的动力。

李久晴……你听见过吴竹的心声吗？他把爱你放在了生死上面！

我多么想朝着十六班喊上一句，因为我害怕这个占据了吴竹生命一半意义的女生，不会像吴竹爱她那样爱着吴竹。

……前几天晚上的时候，我和吴竹一起放学回家，路上看见了有些青涩的小情侣在昏暗的路灯下激吻。

我和吴竹开着玩笑说，这里面有很多人最后会因为一点点的矛盾而分手，现在嘴上塞满的爱到时候会露出欲望的丑恶面目。现在所有的纠缠，都堕落成了欲望的索取。

这就是个被欲望撑爆了的丑恶世界，感情尤其如此，脆弱的像一张纸，全然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吴竹……他在我眼里就是个理想到了极致的人，理想得仿佛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或许可以贯彻这种理想，或许可以在这个欲望的世界里面走自己那条孤独的道路。他把爱情放在生死之上，但李久晴呢？

她或许也有许多的事情要考虑……至少她活的比吴竹真实，我害怕这种真实最后会把吴竹这超然的爱伤的体无完肤！

心痛，肃然起敬，我除了敬佩吴竹，再也没了别的想法。

如果有这么一天，我遇见了值得让我爱的女孩，我会不会也可以经得起这个世道的考验？

我不知道是不是被吴竹给感动到了，眼角有些湿润。我看向远方的走廊，努力抑制着自己不要哭。

我和吴竹，在这一瞬间，怀着不同的想法，站在已经昏暗的走廊上，成了同样被世界抛弃的两个人。

就这么站了一会，我想起来马上要上课，抬手看表，只剩下了两分钟。

吴竹内心有李久晴，有学法的梦想，这样的目标帮助他对抗着那些肮脏的现实。

我呢？……有什么东西让我变得理想化吗？

大概没有，因为我是个现实的人，我要搞钱，要为了父母家人活的精彩，似乎我没有太多可以用来变得超脱的空间。哪怕是和吴竹交心，我也会抽出时间看表，因为我不想反复惹恼班主任。

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以后，吴竹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好像全然忘却了生死，依旧是以前那个特立独行的艺术家，见状，我实在不知道该为他高兴还是难过。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