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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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玥也喜欢这孩子，就抱回自己房里暂且养着了。周氏给云玥院里多添了四个使唤丫头，日夜轮守盯着动静。祁碧莲当然不放心云玥带孩子，云玥自己还是个孩子，哪能照顾得了，便搬来跟云玥一块。但小长昭自从跟了云玥，比以往都省心，醒来吃奶，吃完抓这个那个玩意儿玩，咯咯地笑，玩累了云玥喂了奶又睡去了，一两日又圆嘟嘟起来。

葬了碧莲后，祁家老太太这些时日吊着的一口气明显弱了下去，请来的太医和各路大夫郎中都直言回天无力，对大老爷说也就是一两个晚上的事了。祁家上下都在老太太屋里屋外守着等时辰，前年大寿准备的上好棺木已经找好了师傅开始上漆。

入夜，祁老太太气息卡的紧，儿子儿媳孙子辈在跪了一地，屋外面管事家丁丫鬟们也都大气不敢出，准备着随时听吩咐。祁家府上一片沉静，偶尔一直雅雀起飞的扑腾声，也能吓人一跳。

老太太扬起脖子喘紧了气，喉咙里发出一声响，大老爷拖着膝盖上前，抓住老太太手，凑近了耳朵，说：“母亲，您要说什么？儿听着呢。”

老太太指了指云玥，大老爷赶忙拉过来云玥，趴在床沿。

老太太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云玥迎上来的手，艰难地说了两个字就咽气了。

顿时院内院外顿时哀声一片。

好好的初夏日子，夜里起了不小的风，凉气逼人，连平日里窝在墙角的野猫都窜没了影子。

设灵堂、摆道场……祁府几日里连走了两个人，满锦襄城为之唏嘘。送葬那天，官家和之前来往的大户皆摆了路堂，队伍排出去几里之长。

锦襄城上下无不感慨，祁老太太素日慈爱，府内体恤下人，多有赏赐；府外和睦亲邻，接济穷人，满城称颂，怎地就容不下一个秦擎？为此丢了自己和爱女性命，真是人无完人，世事难料，因果轮回啊。

祁家大爷命人请了择日子的阴阳官来，按命盘定了要停灵九日，祁家花了大价钱请了冰宫。连办两头丧事，祁大老爷的身子也经受不住，只是作为长兄要主持大局硬撑着。亏得祁家男儿多，几位少爷忙得脚不沾地，公务上的不是太要紧的也只能推脱了忙家事，也是没法子。

作为祁家现在唯一的女儿，祁碧莲连失母亲妹妹，数次晕厥，这几日工夫已有些枯槁，须有人扶着才能撑着行事。云玥父亲连郡瑜和哥哥云飞云驰被派往外埠办事，已差人快马送去书信，但因办的是皇家之差，不敢怠慢，还不能立刻赶来锦襄城。

虽说祁家大太太应承着诸事，这两门丧接着，再壮实的身子也熬将不住。祁家承袭爵位，祁老太太是封了夫人的。发卜闻、安排吊礼、迎来送往、家中各门各式都要按品级规矩来，有一样做不到点上都不称夫人的排面。不仅排面，也关系着祁府各处的关系，样样都要仔细。

七黎城梁家人接到讣闻就来了，礼数自然是不必说的，样样都准备地停当，连祁家丫鬟们都说梁家人做事利落考虑周全，这么几天的工夫该有的都有了，自是超过规制的礼，没有不到的。

云玥一头担心着母亲的身体，一头要照顾着长昭，一时间竟成了忙人，再不是刚来祁府那会子数着时辰过了。

第三日的夜间，祁家人问云玥老太太临终遗言说的那两个字是什么，云玥说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说了那两个字的音。

大家讨论了许久都没有个最终结论，这两个字听起来像是“韭花”，但这怎能是临终遗言？有人说可能老太太话并未说完，难道说的是“救婳妍”？老太太生前最疼婳妍姑娘，难道是怕自己死了以后婳妍伤心过度，本就虚弱的身子熬不住？看这几日婳妍哭的伤心，好几日哭的晕了过去被抬回去，这种担心也是极有可能的。可也不对，若是救婳妍，又为何不对着众人说，要对姑娘本人说呢？

思来想去，没有个头绪，最终只能当做老太太疼孙女的话，也说明祁府事务老太太没留遗憾。祁家大爷嘱咐了几句让家人照顾好婳妍的话，众人也就没再对遗言再去深究。

第七日夜里，云玥在灵堂前过了礼，梁承铂按规矩来守了半夜的灵。

棺木放在三张长墩木上，透过架起的空隙，能看到对面人跪着的双膝。梁承铂就在云玥斜对面跪着，看姿势跪得很端正，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一动不动地放着，是一双常年习武之人充满力量的手，跟他高大健硕的身材很相配。虽说守灵本就肃穆端正，这也只是云玥见他的第二面，但云玥仍觉此人过于冷峻。这个年纪的年轻男子，不应有如此超出年龄的漠然。

已到了午夜，灵堂里还有人在啜泣，许是这几日哭的太多，已连不成声，却越发让人听着哀痛。云玥跪地腿发麻，后背僵酸，她扭身动了动，朝外看去。灵堂的光远远地消失在黑夜里，光的尽头却像是尖状的，要刺破夜幕的样子。云玥将眼神收了回来，却又落在了斜对面那双手上，这么长时间他竟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子时，梁家人烧纸的时辰到了，云玥和其他女眷也往前聚拢了聚拢，一会儿要谢礼的，少不了又有一阵涌起的哭声。

火苗在瓦盆里越起越旺，一张张纸放进去，红焰起伏在盆里跳着哀怨的舞。梁承铂一行人行了跪礼，带队的跟祁家大爷二爷三爷说着节哀的话，但梁承铂始终一言不发。

云玥不是很确定，但总觉得他方才盯着自己。云玥低下头，垂下了额前的白布挡帘。

听得礼毕，梁家人一队走了，梁承铂的黑色衣边也随之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