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香会（四）(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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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园里或绯红或鹅黄的梅花开的正艳，一簇一簇聚在枝头，鼻尖萦绕着梅花特有的清冷芬芳，沁人欲醉。细碎的雪悠然停驻在梅枝，脚步声由远而近，惊扰花瓣上的残雪簌簌抖落。

闻人倩当年给呆徒弟顾千芊补文化课，逼着她背过一句关于梅花的词句：一片冷香唯有梦，十分清瘦更无诗。

原词古朴典雅，意思是飘来一片清冷芬芳是梅花的梦境，她如此清瘦冷艳不需要任何看客来为她赋诗。

彼时顾千芊还是个没开窍的文盲女汉子，师父问她词意时，便照着字面理解分析成了通俗的大白话：飘来的香气太冷睡觉都不好做梦，人太瘦没干饭哪里还有心情写诗？

结果挨了师父好一顿训，叹她真是个朽木不可雕，烂泥糊不上墙的粗糙白丁。

现下顾千芊看到眼前这一片梅林，鼻尖萦绕的是寒梅独有的冷香，鹅黄色的细瘦花蕊俏生生孤立于枝头，才感慨到这句诗确实写的好，词意也美，甚是符合此情此景。

梅花正当时，风雪煮茶香。

宋云舒带了个浅口的灰釉陶瓶，一边小心取下腊梅枝头的细雪置于陶瓮中，一边和顾千芊科普，道这“梅之水”在茶经中被奉为上品之水，茶客们钟爱梅花瓣上的积雪，待化水后用陶罐贮藏，深埋梅树底下用以来年煮茶，雪凝聚天地灵气而生，至纯无暇，以柴薪烧化雪水烹茶，其味清冽怡人，还有淡淡的梅花香。

这梅花芯中之雪可是好物，取雪时要有感存天地和惜梅之心，一定要摒弃杂念，以毛笔轻轻扫落，切不可伤到梅花。

顾千芊撩起袖子，兴致勃勃地拿着一只羊脂玉碗，也加入了采雪的行列，而她采集梅尖雪，是为了调一种香：雪中春信。

《陈氏香谱》中记载了好几种不同配方的梅花香，其中有一道“雪中春信”，万分清冷幽静，蕴含无限遐想。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

顾千芊一边手中忙个不停，一边和宋云舒科普。

“沉檀为末各半钱，丁皮梅肉减其半，拣丁五粒木一字，半两朴硝柏麝拌，此香韵胜殊冠绝，银叶烧之火宜缓。”

调制香品时，要求香师对选择的香料按君、臣、佐、辅进行配伍，只有这四样各适其位，才能使不同香料尽展其性。

一些特殊的香品，不仅对香材、炮制、配伍有严格要求，而且其合香、出香等过程须按约定的节气或时辰进行，才能达到最佳效果，比如灵虚香，在制作上要求甲子日和料、丙子日研磨、戊子日和合、庚了日制香、王子日封包窖藏，窖藏时要有寒水石为伴等等。

再如雪中春信。

看方名，得有雪，有花，得将春，得有寒意中的盎然生机。

雪中春信，是指下雪日，见梅尖凝雪，视为春之信，故名。

千百年来，流传着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翁，是当年的杭城太守。

为了合出春寒料峭时、梅花初绽的香气，他早早就调好了方底，炮制调和完，诸事已毕，只欠一味。

梅尖雪。

方中精魂，在于天地间，在于梅尖的雪。

于是等这一点雪，等了七年。

直到一年初春，一场春雪纷纷扬扬洒落杭城。这场春雪，仿佛是上天感知他的期盼，如他所愿，助他完成这款试了七年未如愿的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