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撞线试航(2/2)

首发：~第332章 撞线试航

随着仓库铁门打开，汽笛声响起，铁甲船悠悠行在运河之上，悄然驶出了博物馆，最终漂浮在琴音铮铮的汪洋。

船艏推开波浪，四名购买阳光的准客户神情俱是期待又慌张。冷鸦打开记录仪，在即将驶出黑夜线时淡淡提醒道：“马上就要驶出长夜区域了。”

四名准客户转身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冷鸦只是好心地补充了一句：“你们可以不信，我只是以星坠者的身份提醒你们，如果想要成为长夜降临后穿越黑夜线的第一人，最好站在船只的最前方。”

话音未落，四名npc不顾锈迹斑斑与冰冷的触感，争相倚在栏杆之侧，拥挤在狭小的船头，张开双臂迎向天空，构成了泰坦尼克号的经典画面。只不过这一次是四人堆叠在一起，不论男女老幼。

水天一线风光和煦，今日正是阳光大好，濒临黑夜线时，暖风迎面而来，就像是面靠着燃烧中的壁炉，四名想要购买阳光的潜客户，脸上的神情愈发的惊喜。

船艏首先撞线，下一刻阳光如倾城之雨洒下，世界的敞亮让久困长夜的人出现了畏光的情况。他们的眼眶止不住地颤抖，思维中对于阳光的贪婪与渴求又命令自己不去闭合双眼。

拥抱海风的姿势定格了数秒，阳光便已洒满了整艘钢铁船。所有人不必挤在船头的一角，宽阔的甲板哪里都能沐浴暖阳。

“呜呜～原来这就是阳光，原来这就是太阳！”

洛丽塔少女泣不成声，她松开精致的小圆伞，任其跌落于甲板之上，微弱的红光在烈阳之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位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自出生时便从未见过阳光，即便从画册上看见过蓝天白云，但当真实的景象映射在瞳孔之上时，那种被天地包容的视觉震撼让她几乎晕厥。

她不自觉地躺倒于甲板之上，不在乎华贵的裙子是否染上灰尘，冰冷的触感仿佛也已消失不见，眼睛如饕餮般贪婪地望向天空。

山羊胡的齐老也是不住地颤抖，根须般的拐杖增生出枝条，缠绕在他的小腿直至膝盖，使其不至于因为过度激动而栽倒于地。

“二十年了，终于又一次看见了太阳，枯木逢春老有所依，或许我的遗愿清单已经不需写上其他的内容，唯有阳光二字足矣。”

他望着浪花拍打礁石，望着海鸟晴空直上，不由开始吟诵起一首短诗，仿佛这样才能抒发他心中的柔情。

显然，他的遗愿是再一次感受阳光，并且这也将是许多老人临走前的愿望，长夜之下，寻常的天亮都是那样的奢侈。

另一边，消瘦的长脸男人则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尊瓷白色的送子观音塑像，平放在甲板之上。随后半跪于地，左手抚摸着自己的天灵盖，右手则拿出一枚小型十字架，不住地轻吻着，随后口中念念有词：

“我想请全知全能的天父、缔造万物的上帝，以及仁慈渡厄的菩萨保佑，请让我即将出生的孩子不要再受到渴阳症的折磨。上天赐下的阳光能够抚平一切伤痛，今天的温暖我会当作新生礼物，赠送给即将出生的婴儿，并在他出生后的满月之日前来还愿。”

里尔的面容非常虔诚，即便祈祷的方式与对象有些错乱。从颂词中可以听出，他将为人父，并且想为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购买阳光，希望以此降低罹患渴阳症的风险。

这听上去或许有些神秘莫测，甚至可以称之为取巧，可是除了阳光，还有什么能够治疗或抵御渴阳症呢？

海三爷同样十分激动，表现在它的鳃状体不断开合，同时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似乎心中已经预想出这桩兜售阳光的生意将会为他赚得怎样盆满钵满的财富。

他静静伫立如雕像，仰首望向天空，裸露的皮肤溢出水光，就像清晨的阳光洒在湖面。下一刻，水光又很快在阳光下蒸发。

而一身西服的浪子奥罗却显得相对平静，他伸出手掌挡在眼前，透过指缝偷瞄太阳，除去胸腔的起伏愈发明显，几乎没有显露出太大的变化。

他看了一会儿，便摒去手掌开始直视太阳，直看到眼睛刺痛，视野中一片白茫茫。这才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一个邪魅的弧度，不知是在享受阳光，还是又萌生了怎样的计划。

作为星坠者，冷鸦及他的三名队友却是显得淡然不已，山川大河的悸动皆在其心，没有复杂的思绪，只在留意npc的举动，仿佛春游中的写生者。

不过这种惬意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有飘零浮尸发现了庞大的闯入者。他们毫不畏惧地撞向铁甲船，想要阻拦船只的行进，或是沿着侧边的船舷向上攀爬。

为了让这些久历长夜的npc安心沐浴阳光，冷鸦小队自然而然地开始充当护卫。

向着一只只即将登船的怪物打出控制技能，随后脚踢肩扛将他们重新击落海面。有时跳入海中大杀四方，而后又位移重登甲板之上。

随着铁甲船的行进，浮尸怪物也渐渐变成了水上游魂类的生物。它们形态飘忽，动作轻逸，惨白的身姿配上恐怖的脸庞，怨气冲天地飘在船只的行进路线之上。

“哇啊啊～这是什么怪物！”

洛丽塔少女终于不再淡定，大声呼喊着翻身而起，随后窜向船舱之中，登上敞开的了望台不舍阳光。

那一边的齐老也是惊魂不已，枯木之杖盘根错节编织出木笼，将自己锁于其内，如同投币的摇摇车一般晃来荡去，犹如他的内心一般忐忑不安。

半跪着祈祷的诵念者却是不动如山，里尔爵士的思维似乎完全集中在诵念之上，全然没有注意周遭的变化，仿佛颂词一旦被打断，许下的愿望便不再灵验一般。

浪子奥罗也不再凹造型，跑向船尾半蹲着躲在铁皮塔楼之后，唯有海三爷全无惧色，从海浪中凝聚出水色锁链，驾轻就熟挥舞着迎战游魂。

冷鸦小队的四人同样全力以赴，与游魂共同谱写铁与火的诗篇。幽冥主力嘲讽，其余人集火攻击，被击败的游魂犹如被针尖刺出小孔的气球，突突地四处乱飞，最后如烟尘散去，不见踪影。

怪物层出不穷，航路漫漫却有尽头。

大约在海面航行了约一个半小时，海三爷终于下令返航。今日的出海只是一次试航，让有影响力的潜客户真真切切看见阳光。

调转船头之后，众人看见前方的天空如同崩塌了一块，那是长夜笼罩的区域留下的一片黑。几缕白云适时地飘过，就像是黑底画布上飘浮着第二个图层。

船只缓缓归航，四名购买阳光的潜客户，眼神也随之越来越落寞。他们不舍阳光，也不想要再度回归漆黑的长夜。

然而所有的心悸与拒绝终究会有一个尽头，尽头的名字叫做黑夜线。他们纷纷奔向船尾，将手臂伸出栏杆之外，想要抓住最后的阳光，可终究什么也抓不住。

气愤、恼怒、哀怨、叹息，不同的情绪在他们的脑海中浮现，又以表情和肢体动作的方式展露出来。

死锁的眉，紧闭的眼，颤抖的唇，以及不断踢踏地面的脚后跟。所有的躁与哀，敌不过升腾的蒸汽与旋转的水轮，推动着船只缓缓离开阳光照射的范围。

今日试航结束，四周一片漆黑，所有人终究重新回到了长夜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