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40-50
如今暗卫暴露,已是打草惊蛇,还不知真到了当地,会遇到多少麻烦。
楚滢一字一句,显然经过深思熟虑。
“要是你独自前往,危险不说,且极容易被她们纠缠住,无从脱身。而若是我以御驾出巡,体察民情的由头去,即便她们心里猜到我的真正用意所在,面上总也不敢过分,不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耍出太多花招。
“并且,接驾事务繁杂,很能牵绊她们手脚,我这头多耗她们一些精力人手,你那头就更容易寻到破绽,将该办的事静悄悄地就给办了。”
她盯着苏锦的眼睛,认认真真,“如今距离她们定下要运货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若真要查,便耽搁不得。”
“……”
苏锦被她说得,一时哑口无言,仿佛极不甘心,却又找不出话来驳她,眸光时明时暗,只不吭声。
楚滢趁热打铁,靠在他身边轻声道:“苏大人,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但为政局计,为天下计,都是让我打着御驾出巡的名号与你同去更合适。
“你从前不是教我说,身为天子,当以万民为先吗?”她眼睛晶莹透亮,“那该我出面时,便不可以畏缩偷安。”
苏锦垂落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衣摆,将那料子拧得一团皱。
她手心轻轻覆上去,仿佛安慰,“苏大人,信我一回。”
他合了合眼,才像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声音里透着疲惫:“那陛下要与臣约法三章,在外不可乱来,一切都要听臣的。”
楚滢就忍不住笑:“原来还不曾当我的君后,便对我管束这样严了?”
“陛下……”
“好好,都听你的。”她在他颊边猫儿似地蹭了两下,“苏大人说东,我不往西,帝师的排面大不大?”
眼看着面前人哭笑不得,她赶紧一锤定音,“我一会儿就让百宜吩咐下去,让各司各部加急准备起来。”
“为何不是如今便说?”苏锦望着她。
她在他满腹狐疑,又好像心知肚明的目光里,就不由轻笑起来,少女润泽双唇缓缓靠近。
“倒也不急于这片刻。”她低声道,“我方才不是惹苏大人动气了吗,让我赔个罪好不好?”
“唔……”
苏锦冷不防让她欺上来,气息已然乱了,手却还固执地护着自己领口。
“陛下想要臣答应的,臣已是松口了,大白天里的,何必还来胡闹?”
话音未落,颈间已被轻啄了一口,顿时换他一声喘息。
“苏大人这话说得。将我当什么人了?难不成往后史官还得记上一笔,一国之君得靠行亲密之事,才能换帝师答允南巡,你看这像话吗?”
她嬉笑着,唇齿间却温柔缱绻,化作耳语:“我只是想你了,与别的无关。”
第44章 江州 这是有百姓在击鼓鸣冤。
江南四月, 满城春风。
楚滢坐在州府的官衙里,面上带笑,对下首陪坐的中年女子道:“刘卿有心了。”
江州知州刘钰, 年过四十,身形细瘦, 长着张容长脸儿,像是个老实的文臣模样。
闻言赶紧拱手道:“陛下夸奖, 微臣如何敢当。”
音调也低弱,脸上赔着笑,任谁来了, 也不会以为她是个能翻起风浪的人。
楚滢摆摆手, 神态潇洒不拘, “哎, 刘卿何须过谦。此番本就是朕临时起意, 要巡访江南,第一站就到你这里,你们官衙上下都要准备迎驾, 时间又不宽裕, 也是辛苦。”
她扫一眼周遭,点点头,“能办成这样, 朕满意得很。”
刘钰掀着眼皮,小心瞧她一眼, 目中神色略有微妙。
嘴上只一味恭敬:“陛下御驾亲临,臣等安敢不用心?日子虽是略紧了些,府衙上下齐心,倒还勉强来得及。能得陛下一句高兴, 臣等不胜荣幸。”
楚滢轻轻“嗯”了一声,将端坐着的身子松了松,径自取面前瓜果来吃。
她这番客套虽是有意卖傻,倒也不是虚言。
为着赶日子,不将恭王那私矿里出的货给错了过去,她这回着实没有给各司各部留下多少时间,几乎是刚下旨说要南巡,立刻就急赶着要出发。
寻常帝王出行,牵涉众多,单是打点车马行装、随扈人员,便要费许多气力,何况大楚朝廷的各部又向来是温水脾气,各项事务都要你推我搡几番,平白都能耗去许多时日。
这回乍然要他们紧赶慢赶,着实是忙得人仰马翻。
何况,楚滢不能将她的计划明言,只能一口咬定了,是她登基已近一年,想御驾出巡,去看看自己的子民和大好河山。
如此,朝中明面上不敢开口,私下里却多出不少流言,说这位陛下前阵子看着,仿佛像个励精图治的模样,无奈年纪太轻,终究还是个爱玩的心性,此番体察民情是假,恐怕向往江南美景才是真。
为了一己之乐,便要劳动朝廷上下,且还像催命似的赶着要出发,属实令许多老臣摇头叹气。更有胆大的,到她跟前劝谏了几次,都让她不软不硬给挡了回去。
她们便一个个痛心疾首,俨然将这视作她昏聩享乐的开端。
连带着苏锦,也因为非但不劝阻她,还替她挡开许多质疑声,被诬为祸国奸臣,平白挨了不少骂。
“陛下,”刘钰觑着这位正吃时令鲜果的小皇帝,揣着小心,“微臣这几日来,都是自个儿私心里揣摩着,伺候陛下瞧些名胜古迹,也不知能不能入得您的眼。陛下若有什么喜欢的,大可以交给微臣去安排。”
楚滢吐了个果核,有官衙里的侍人上前来,递了帕子与她擦手。
那侍人年纪轻,生的是典型的江南模样,白净纤瘦,温温柔柔,尤其一双手,白得像玉兰花似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挑了挑唇角,将帕子还与他时,眼见得他伸手来接了,又暗中使力,额外将帕子在手上多留了一刻。
那侍人一拽,没拽动,抬眼与她目光相接,脸顿时就红了,接过她抛到手上的帕子,默默福了福身,就退了开去。
“朕这几日,登高爬楼的也是不少,腿着实有些酸痛了。”楚滢靠回椅子里,笑眯眯的,“是可以瞧些别的。”
刘钰的目光往方才那侍人退下的方向微微一飘,又收回来,仍是谦恭模样。
“咱们江南地界,别的没有,唯独丝竹舞乐、戏曲评弹一类,还有几分名头。自然,与宫里的乐师比起来,那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不过是有一个与京城不同的新鲜罢了。”
她含着笑,委婉望着楚滢,“陛下,可愿意赏光瞧瞧?”
“嗯,甚好。”楚滢哈哈一笑,眉眼里尽是快意,“朕素来听闻,江南舞乐胜在婉约柔媚,更有吴侬软语,叫人心醉。便由刘卿安排吧,朕倒很想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