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再见母后(1/1)

首发：~第2章 再见母后

永琳恢复意识时，只感觉头痛欲，耳边嗡嗡作响。她……哦不，现在应该是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细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快，快去请姑母过来，表弟的手刚动了一下，应当快醒了！”

说话的声音刚一落下，永琳便睁开眼了，他下意识的望向声音的主人，一开始以前还有点重影，待到眼睛适应之后，只见宋如云她一张鹅蛋粉脸，长方形大眼睛顾盼有神，粉面红唇，身量亦十分娇小，上身一件玫瑰紫缎子水红锦袄，绣了繁密的花纹，衣襟上皆镶真珠翠领，外罩金边琵琶襟外袄，系一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整个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艳艳碧桃，十分娇艳。迎春髻上一支金丝八宝攒珠钗闪耀夺目，另点缀珠翠无数，一团珠光宝气。这正是十二岁的宋如云，此时的她，容貌虽然娇美但到底还带着几分稚气，又有谁能想到五年后她会成为一个祸国妖妃？

也正是宋如云的枕边风，才让永琳这么一个嫡公主在明明有年纪相仿的姐妹的情况下，被送去戎狄和亲。可永琳又恨不起宋如云，因为哥哥是为了救她才溺水而亡的，而宋如云与哥哥青梅竹马，早已定下了婚约，可以说，是他害得宋如云尚未进门就成了寡妇的，他对不起她。

不过就算如此，永琳也只能勉强做到不恨宋如云，要让他喜欢宋如云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现在他用的是哥哥的身体，宋如云这个未婚妻也变成他的了，他不可能避免与她的接触。

其实，如果那个冥冥之中的声音可以复活哥哥的话，哪怕男身比女身要方便不少，永琳也不会选择进入哥哥的身体，只是冥冥之中的声音告诉他，他之所以可以穿越时空而且能够移魂换体，是因为他灵魂的特殊性，他哥哥的灵魂只是他灵魂的副产品，注定活不过十岁，无论如何也救不活的，如果他不选择进入他哥哥的身体，那么这具身体就会在十岁那年死亡，可以说，这是他灵魂的注入才让这具身体活了过来，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

声音给出的答复让永琳的疑惑更多了，只是无论他怎么询问，声音都不肯再多说一句，只是催促他尽快选择。永琳也别无他法，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大楚，他想要登上高位，阻止天下生灵涂炭，让女子拥有更高的地位，也只能舍弃自己原来的身体，选择成为哥哥永瑄。

哥哥是怎么和表姐相处的呢？虽然兄妹两人感情很好，可到底男女有别，哥哥六岁的时候就去了东宫，平素来往于上书房。

在大楚，皇子六岁(虚岁)开始读书，读书的时间为“卯入申出”，共计五个时辰。皇帝选定良辰吉日为皇子开学，由于皇子地位尊贵，皇子和师傅互相行礼时，双方用长揖代替跪拜。上书房的规矩极严，皇子读书要正襟危坐；夏天不许摇扇子；午饭时候，侍卫送上饭来，老师先吃，皇子们在另一旁吃，吃完不休息，继续功课。上书房只有元旦、端阳、中秋、万寿(皇上的生日)、自寿(自己的生日)这几天放假，一共五日，除夕也不放假。

可以说，哥哥六岁以后和表姐相处的时间并不会太多，因为哥哥身为太子，要为下面的弟弟们做表率，弟弟们可以逃学，大不了挨板子。可哥哥不行，他身为太子，如果做不好这个表率，等待他的将是父皇的训斥和弟弟们的笑话以及后宫妃嫔们的落井下石。毕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之位何等尊贵？想要坐稳这个位置，就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只是这样一来，哥哥是怎么做到在有限的时间里让表姐对他如此倾慕，甚至因为恨屋及乌的缘故，在成为父皇的妃嫔后，还对父皇大肆吹枕边风，让他前世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就在永琳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拿不准用什么态度对待宋如云时，他的救星终于来了。

“永瑄，你可算是醒了，急死母后了。”

自信的女人，拥有的东西不一定很多，但是，她们却拥有一份富可敌国的财富――自信。这是一份永不会被外人夺娶永远属于她们自己的财富，罩在她们身上，成为她们最具诱惑的美丽。

梓滇皇后宋烟萝，奉平帝永谆原配嫡妻，卫国公宋扬嫡长女，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待字闺中时，与贵妃晏曼兮并称玉京双姝，无数人暗搓搓的想迎一入自家门楣，只是谁也没想到，俩人竟然一前一后的嫁进了皇宫，共同侍奉奉平帝。

永琳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自己的母后了，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母后，是在虚连题恒攻破皇宫的那一刻，他那个好父皇没有半点与自己的江山社稷共存亡的想法，早在半日之前就带着宋如云逃离了皇宫，带着半个自己的私库。不是他不想全带着，而是私库里的物件实在太多，全带着的话，会影响他跑路的速度。

与父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母后，她力劝奉平帝留下来死守皇宫，却被平帝当场抛弃，最后自己独自一人慷慨赴死，那铮铮傲骨，当真是胜却无数自诩苦读圣贤书的大好男儿。

永琳至今还记得那一天，他跟着虚连题恒来到母亲所居住的翊坤宫，明明周围都是惨叫肃杀之声，母后却穿黄色绣着凤凰的碧霞罗，逶迤拖地粉红烟纱裙，手挽屺罗翠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身前则蒸着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品一茗柔情似水，温馨而浪漫。真可谓是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母后就是用这样的仪态，在虚连题恒的面前，饮下了那杯放有鹤顶红的西湖龙井，坦然赴死的。

虚连题恒当时震惊不已，后来，她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封母后为忠穆皇后，并以皇后的礼节将她葬入了大楚的皇陵。

这就是他的母后，高贵脱俗，傲骨自成，她的情感是细腻丰富且理智的。如果说女子似水，那么优雅的女子就可以水滴石穿，用智慧获得爱与尊严。哪怕是极好颜色又昏庸无能的父皇，大抵也是真心爱过他的母后的。只可惜，对于他那样的男人而言，哪有什么长久真挚的爱可言。

上万年没见母后了，永琳贪婪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三千发丝高高盘在头上，以青绒为之，上缀朱纬，顶三层，贯东珠各一，皆承以金凤，饰东珠各三，珍珠各十七，上衔大东珠一。朱纬上周缀金凤七，饰东珠各九，猫睛石各一，珍珠各二十一。后金翟一，饰猫睛石一，小珍珠十六。翟尾垂珠，五行二就，共珍珠三百有二，每行大珍珠一。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饰东珠、珍珠各六，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明黄绦二，末缀宝石，青缎为带。两耳着金龙蟒衔东珠，朝珠佩戴三盘，东珠一盘正佩于胸前，另外两盘珊瑚朝珠交叉于胸前，由左右肩斜挂至肋下。身着石青朝褂，片金缘，绣文前后立龙各二，下通襞积四层相间，上为正龙各四，下为万福万寿。领后垂明黄绦，其饰珠宝惟宜。金约镂金云十三，饰东珠各一，间以青金石，红片金里。后系金衔绿松石结，贯珠下垂，五行三就，共珍珠三百二十四，每行大珍珠一，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二，每具饰东珠珍珠各八，末缀珊瑚。

这是皇后最隆重的装扮，在永琳的记忆里，母后很少穿的这般隆重，除了哥哥死的那一天，她要用最隆重的妆扮去送她的儿子。

因为在大楚，白发人送黑发人被视为不详，是不允许扶棺的。那怕是贵为皇后，也不能破这一规矩。永琳依稀记得是自己送的哥哥一程，那时候的梓滇皇后，脸色苍白，眼中还带着好些血丝，嘴唇因长期干燥而裂出了口子。头发有些微乱的她仿佛一阵风吹就会把她那憔悴的弱不禁风的身子给吹到来。可母后仍然坚持着送哥哥最后一程，一直到不能再送了为止。

永琳仔细的打量着他的母后，梓滇皇后双眼通红且夹着血丝，原本饱满湿润的红唇变得干枯无泽，可总的来说，精神头比起前世他所见的模样要好了不止一筹。

想想也是，前世死的是她乖巧懂事且聪明伶俐的儿子，她倚重的主心骨。今生死的是她肆意妄为刁蛮任性的女儿，让她无比闹心的存在。哪怕女儿死了有所痛心，但到底不如儿子死了来的撕心裂肺。死的对象不同，伤心程度自然有所不同。

尽管对于母后的态度早有准备，永琳仍忍不住心里有些发凉，只是他的母后对他们兄妹二人何其了解，他不能露出破绽。

想到这里，永琳挣扎着起身，想给母后见礼，他的兄长自小便是端方君子，最是守礼不过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