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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17章 画家医生的相识
十五年前。
“海燃和一个画家在一起了，叫卓锐。”海尽辉蹲坐在庭院前的石阶上，双目很低，眼睛一动不动的，好像在发呆，实则整个身体的意识都汇聚在了大脑里。
届时入冬，月亮挂得很高，夜色稠浓，月晕宛如保暖的裹巾，月光冻在女人厚重的脸颊面上，她暗沉的皮肤因此得到了一些光泽。增益的色彩和她堆砌的脸廓格格不入，但她始终面向沉默寡言的海尽辉，眼里的情真意切是她容光焕发的真正原因。
海尽辉觉得此时来一根烟很恰当，寒冷给石阶添了层粗糙的假毛皮大衣，他对衣着要求很严格，此时却觉得裹着一张垃圾场里风吹日晒的黄纸一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的口袋，那包烟被压得皱巴巴的，心里索然无味，烟草早就从指腹渗透到了血管里。
“画家？卓锐？”白灿问道，同时她在思考，自己是否见过这位卓家的名流雅士。她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自认为很难接触到大多数人向往的生活状态。直到遇见了海尽辉，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医生，按照人道主义精神，他就是医界的耻辱柱，钉子自下而上生着锈。但这个男人的自信把她彻彻底底击垮了，又重塑她的身躯，灌输她的意志。无论后来他遭遇了多么沉重的事情，在她的心里，他永远是完美无缺的。
自从嫁给他后，虽说她生来敏锐的五感神经仍可以感受到周围人的内外姿态，她依靠附庸的身份结交了很多目光里可爱的人。她没有听说过卓锐的名号，如果没有海燃的事，白灿大可不必多想，说不定是个处于尴尬期的小画家，刚好沾了卓氏的光，但丈夫的反应让她不得不怀疑卓锐的身份。
海尽辉沉默不语，白灿思忖片刻，这个话题绕不开，月色和昼日的高阳一样鼎盛了，他们能否征得家族的同意，还是在皎洁的月光下许愿私奔？
“卓玉添的某个侄子，卓玉添又不管他的。”
“嗯，我知道了。”
海尽辉转头凝望到白灿紧皱的眉头，多年相处，他早已忘记了造物主刻画在妻子脸膛的丑陋，可如若她这张焦枯的大平原有了生机，大火肆虐的死土散发出的闷味都会污染种子。不过他习惯了，他爱她眼里难以阻遏的温柔，海尽辉把手放在她的已经明显的腹部，眼里闪现一丝臆瞪，他触碰到了生命的悸动。
他常年行医，家常便饭的手术让他的内心产生了一种怪诞不经的想法，刀锋与皮肉的切磋像是一场公平私窃的交易，切断的神经会化为利刃的骨血，凝固的伤疤会变成盘踞的结石，病人与医生的表现取决于他们的灵府如何栖居。
毫无疑问，他把生命力毫无保留地赋予了一把能绘出他脸庞的刀。此刻，他的掌心依偎着妻子的腹部，衣服形成的褶裥被手掌心的温度萦绕，恰时的悸动让他的手指结出了明媚的会跳动的果实，再也没有比现在更期待黎明的到来，他会喜悦地抬起手掌，与生命偕同流淌。
“很奇妙，对不对。”白灿的眼里多了双倍慈爱。
白灿的思绪被身旁人的举动攫住，肚子里的孩子是最重要的，肚子里的孩子和丈夫是最重要的，他们组建的家庭是最重要的。幻想破灭时是很痛苦的，它是黑暗的桌台上泛着火光的蜡烛，倘若多了一支最初火光耸峙的别人的蜡烛，它闪得越耀眼，人们只能透过它看见那个快要成碎片的自己，熄灭它理所应当。
纵然他们一母同胞，毕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两只独立的蜡烛，妻子和丈夫亦是如此。他们年纪相差甚远，海尽辉老来得子，原来与众不同的人也能够在寻常事里找到慰藉。
“我们进去吧，下次你不要跟着我跑出来。”责备的话语让他说得一点愠色都没有，眼神变得明朗起来，眼角的皱纹没有那么锋利，白灿最爱盯着他千姿百态的的眼睛。
“嗯。”两人起身回了房间。
深夜街头。
“你在想什么？”更深夜阑，卓锐看到海燃的脸色暗沉，仿佛动身之地的一切寂静盖在了她的脸上，压得她连眨眼睛都极其费力。
夜色渐冷，海燃长裙上的褶皱因为微弱的气流变得更加不平整，她紧蹙的眉头已经呈现一种僵硬的状态，贴身的半上衣有点让她喘不过气，她轻轻拉了拉肩袖，认真地看着卓锐，开口说话：“我还是想把海心月带走，但是我看到她的眼神，她是真的不愿意和我们走的。都怪他这个哥哥，我几十年的时间里都不够见她几面的，不然我也不不会和自己的侄女这么疏远。”
卓锐突然想到：“你有没有觉得黎云杉不该这么年轻的？”
海燃沉默了许久，眼神呆滞，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脑海里回溯的记忆里，她低着头说话：“我实在是记不大清了，我和哥哥的联系并不频繁，你也知道，当时的他像下了禁行令一样，极度鄙夷你的身份，根本不让我和你来往，我只记得，我第一次见到黎云杉的时候，那时的他看起来还是个少年，但是从样貌上来看，绝对不可能比现在的他小多少，可是这是十多年的事情了。”
“你怀疑海尽辉在他的身上做了实验吗？你记不记得他被海尽辉带走的时候是多大？”卓锐习惯了突然会在海燃的面前直呼她哥哥的名讳，毕竟在海尽辉还不知晓他的时候，已经把他家里的祖祖辈辈扒光了衣服骂了，尤其是他那个沉迷于画板和女人的叔叔。
海燃仔细思忖，神情里的疑难还是没有解决：“我对他只有微弱的记忆，何况他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只知道这个孩子从小体弱多病，然后送到哥哥那里治疗。”
海燃紧闭的嘴巴像饱满的豌豆一样咧开，以前的卓锐很少在他面前说哥哥的闲话，直到婚后，他闲暇时间作画，总是间或不断地抱怨以前受的委屈，还要维持脸颊挂住的一丝不苟。
卓锐没有改变，看似鞭辟入里的言辞，私窃里尽是对海尽辉的不满，她掐了掐卓锐的胳膊，笑了笑：“你装什么装，你以为说个好话我就能原谅你年少轻狂管不住嘴的时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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