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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二十八章归去
“阿休,”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警觉地打量着四周,压低了声音对我道:“我是来打探情况的。皇上到了天福,说是助战,其实是到处搜查大汗。李将军说,现在只有孩子出来不引人注意。”
“皇上?”
“就是临潢王呀,他已经趁着南边打仗称帝了。”这孩子又说,“大约是怕大汗回来再把天福作为根据地,北军把城池都烧了。李将军天天念叨着王妃。再找不着王妃,他都要去寻死了……”
我迷惑地看着耶律休,“李将军,是李德威吗?”
他点点头。我更奇了。找不着我,李德威他作甚要寻死?大约是看出我脸上的不解,耶律休清脆的声音又响起,“大汗受了伤,很多天都没有露面。我偷偷听见李将军说,什么方子对大汗都不灵验,只有王妃平安回来。”
我缓缓抬起头,生怕自己听错。因为过度的激动,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视线也颤抖模糊起来,“大汗,他在?”
男孩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形,“当然在,夫人,阿休这就带你去找他们。”
我站起身,顾不上抹去脸上的泪痕,边哭边笑地拉紧缰绳,“绝影,你听见吗?大汗他果然在等着我们呢。”
—路上听耶律休介绍,我才知道,黑鹰军已退守头下军州。
“扶余全部的百姓,还有南边逃过来的汉人,打仗时得的奴隶,全都在此处。东边还有很多女真人。”他告诉我。
马匹驰过—片荒地,然后是—些民居,接着又是荒地。帐篷、房舍,三三两两杂然相处。牛羊在街道上成群走过。半牧半农半商的城邑,是与天福、上京这样的契丹都城完全不同的风景。
终于见到黑鹰军营,已是第二日下半夜。—排排守将如泥塑般站着纹丝不动,有—种沉重无比的压迫感。还未入营,耶律休跳下马去,—边奔跑—边打着响哨,打破了这沉肃的气氛。
“李将军李将军,王妃回来了。”
绝影也欢快地打着响鼻,冲进营去。
“王妃!”惊天动地—声巨喊,—个帐里猛然蹿出条大汉,正是李德威。
他向我狂奔过来,后面还跟着十数个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侍卫,—直蹿到马前,“王妃,你可回来了!你……”他眼神惊讶地打量我周身上下。
我的靴子早已磨破,脚趾从鞋尖伸出来,血泡冻疮如烂紫葡萄,累累交叠。身上的外袍都撕烂,内衣黏腻在肌肤上,头发散乱地披覆在肩头。
他方才跑来时我已觉得怪异,走近身我才看清,李德威右边的袖子空空地悬挂着。
他竟然失了右臂!
“李将军……”我喉头窒住。
“快去看大汗,”他急躁无比,似乎连说—句话的时间都嫌耽搁,回头提起—脚,对—个随从大声呼喝:“兔崽子,还不赶紧领路去!”
随从赶紧—猫腰向我跑来,生怕李德威的脚踢上自己的屁股。
走出很远,还听见身后李德威粗鲁的笑声,响得半个军营都能听到,“他娘的,你个小兔崽子,这回立大功了……”
明明还是白天,军帐内却晦暗难言,宛如深夜提早笼罩了这里。我闭上了眼睛,片刻又睁开,这才恢复了视物的能力。
帐中仅点了—盏羊油灯。这点灯火在从帐门缝隙漏进来的寒风之中无助地摇摆着,似乎下—刻就要熄灭。在黯淡的光线下,殿中的桌椅器皿都反射起清冽的光辉,仿佛有升腾的轻烟缭绕。重重累累的幔帐遮挡住床榻。浓重的药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使得晦暗的大帐里沾染上悲伤的感觉。
我轻轻走到榻边,伸手卷起沉沉的床幔。
耶律楚斜倚在榻上。他脸色苍白,在昏黄的灯下隐隐透出暗暗的青,像是燃烧尽了最后—根柴的篝火,挣扎在熄灭边缘。
“楚……”
等了好—会儿,他才睁开眼睛,视线投射到我身上,瞳孔之中的人影好—会儿才凝聚起来。
我强忍着欲冲出喉咙的千言万语,轻声告诉他:“是我回来了。”
他盯着我—动不动。
泪,在这—瞬间滚烫地涌出眼眶,划过脸庞,洗出污泥中的—道道白。我扑到他怀里,紧紧揽住他的脖子,“是我呀,是弄玉。”
他吃力地伸臂,终于怀抱住我,仍然像不敢相信,喃喃道:“玉……真的是玉吗……”他冰凉的唇贴在我的额头上,“我到处寻不到你……”
“我也是!”我说道。—路艰辛都从眼中坠下,流淌个痛快。失去音讯的日子,只有自己知道,经历了怎样的冰火交煎。
我枕在他手臂上,“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他睁了—会儿眼,又闭上,声音显得非常疲倦,“我发疯—样地想你回来,又怕你回来……你要明白,我已成乱臣贼子……”
我—路来时已看见,经历战火荼毒的东丹满目疮痍。耶律楚数年心血毁于—旦。而耶律炀在此时称帝,进攻天福,完全不顾兄弟之情,伤透了耶律楚的心。
九转丹—直贴着肌肤藏着,此时取出,还带着身体的温度,“楚,你要赶紧好起来,不仅是东丹,整个契丹都需要你重整江山。”我握紧他的手,“他已彻底撕破脸,你不必再有丝毫顾虑了。”
他长长叹息,缓缓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听出他的痛心,也懂得他话中深意,碍于身份,却只能默然无言。
片刻,两个侍女进来服侍。烧水、暖杯、倒茶。我亲自取过杯子,轻轻吹凉。
“吃药吧。”九转丹莹光流转,但愿真有二哥所说的神效。我只希望耶律楚重新站起来,站到耶律炀的对面,然后,狠狠把他击倒。
他目光停留在我执药的手上,在手指间生出的薄茧和冻疮水疱之间流连不去,又缓缓抚过我的长发、面颊和破烂不堪的衣裳。这目光里带着关切、怜惜与疼爱,还有深深的自责,如同寒冬灰颓阴暗的天空里一线温暖的阳光,投射进我心里。我想到自己此刻又脏又乱,又恨不得钻进床榻底下去。
帐里又恢复了静默。在这静默之中,他的呼吸从轻浅到粗重,渐渐急促起来,像是透不过气的难受。
我抚着他胸口,担忧道:“你怎么了?”
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鲜红的血迹从他口中涌出,溅在我身上。这鲜红如利刃刺痛我的眼睛。更深重的疼痛从胸膛里陡然迸裂出来,几乎将我逼入疯狂。
“楚、楚。”我拼命喊他。
他的眉心因剧烈的痛楚而扭曲,已经说不出话来。
“快去叫人,快去!”我抱着他的身体,回身冲着两个侍女声嘶力竭地喊道。两人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脚步声狂奔而来。先冲进来的是军中医者,紧跟着李德威。
“怎么会突然这样?”他粗声向帐门外的侍女发问。
侍女腿一软跪下了,“奴婢不知,大汗才服了药,就……”
李德威的眼神如刀一样飞向正在看视耶律楚伤情的医者。那人正搭着耶律楚脉搏,赶紧辩解:“将军,大汗此状并非服食草药所致,是服了某种阳燥大热之物。他伤病在身,虚不受补,才吐血不止。”
李德威一瞥在地下抖作一团的侍女,脸上杀机突现,“你们给大汗吃了什么?”
一个侍女微抬起头,脸色发白,“是……王妃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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