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Chapter21 烧尾宴·爬墙
他不想承认自己其实也有软肋,不想对着容茵承认自己做错了,更不想去面对经过生活砥砺已经逐渐面目全非的自己。
那个许多人口中津津乐道冲冠一怒为红颜,甚至让家里那个老头子紧张兮兮的唐清辰,不知道什么时候连他自己都找不见了。他几乎想不起当年为什么喜欢那个女孩子,到现在,甚至连她的容貌都记得模糊了。只记得她的侧脸很好看,尤其低头一笑的样子,年少时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午夜梦回里,辗转反侧。
原本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忘掉的耻辱,早在岁月的洗练中淡漠了。他能记起当时为了那个女孩子跟好哥们儿争得面红耳赤,也记得那时唐律年纪尚小,什么都还不懂,但家里老头儿被他气得暴跳如雷,把他锁在房间里整整半个多月。他甚至清楚记得老头儿有一天回来,一五一十告诉他,他怎么跟女孩谈判,以及她最后说的那番话。
唐清辰的记性很好,当时刚听到录音时的心情,当着唐父的面,那种惊怒、难过、尴尬,一丝一毫,他都记得特别清楚。
他一直记得老头儿偷偷录下的录音里,她是怎么说的:“我是喜欢唐清辰,如果他不是唐氏的太子爷,我仍然会喜欢他,但到底喜欢有多深,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不要您的钱,如果您真心想让我离开唐清辰,那就帮我在m国安顿下来,我想在那边上学、定居。钱买不来梦想,但我知道有人能帮我加快实现梦想的速度。这个要求,您答应吗?”
唐父一心想拆散这对小鸳鸯,虽然女孩子提出的要求苛刻了点儿、具体操作起来比直接打钱麻烦了点儿,但这一切解决起来终究比他预想的要容易。
生活不是偶像剧,没有什么误会或伪装,更没有什么神转折。
后来那个女孩子果然如愿去了m国,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唐清辰本人已无意打听她的近况。但大概是身边共同经历过这件事的人都挺在意他的感受的,总是时不时地听人说起她的近况。她后来在m国开了一家中餐厅,傍过几个男人,中国人、外国人都有,结了婚,又离了婚,听说后来又有了新的情人。用旁人的话说,是个挺能折腾的小娘们儿。
每次听人说起,他都没什么表情,兄弟哥们儿以为他在硬撑,连唐父都隐隐透出替他着急的意思,可没人知道,或者说,没人愿意去相信,他心里早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老头儿估计是年纪大了,心也软了,见他迟迟不结婚,甚至连个固定的女伴都没有,托家里面这个那个,婉转表达过自己当年做得过了的意思。
可唐清辰真的早就不生气了。当年的种种他都记得很清楚,但不代表他还在恨着谁。
其实有时候他甚至也希望,自己还会记恨,还会生气。
这张世故的面具戴得太久了,不知道究竟骗过多少人,但最先要骗过的那个人,其实是自己。
该生气的时候笑,该笑的时候淡漠,该难受的时候面不改色,该淡然的时候要强撑气场。
伪装得太久,连他都分不清,有时候的一些反应和判断,到底是出自客观理智的分析,还是出自本能和真心。
认识容茵这半年,林隽总说,他笑的次数比从前多了。后来林隽也含糊地说过,见他发脾气,别人害怕,但他不害怕,因为这样,他才更像一个真实的人。
可林隽不知道的是,让伪装太久的人捧出真心,如同要当着谁的面,硬生生地剖下面具一样痛彻肌肤。
他这么静坐了一宿,想的不是要不要去见容茵,而是见了她要说什么,要怎么说。
容茵是个外圆内方的人,自小特殊的家庭经历又让她对情感的要求更纯粹,唐清辰不觉得自己学着许多年轻小伙子那样捧一束鲜花,每天昂贵礼物狂轰滥炸,就能挽回容茵的心。如果做不到用真实的自我和她重新开始,那还不如就这样继续僵持下去。
窗外天光大亮,唐清辰看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八点钟。简单洗漱过后,他冲了个澡,换一身正式的三件套西装下楼。头一天与何氏的谈判以双方正式签约告一段落,虽然唐氏现在已经尽归他手,但有一些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完,比如召开一个简短的董事会。
林隽一宿没睡好,早上起得很早,索性直接来了公司。推门进了房间,却没想到唐清辰到得比他还早。
他揉了揉眼,顶着两个熊猫眼一脸震惊:“老大?”
唐清辰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眼下的青影清晰可见:“规矩都没了,进屋不敲门?”
“不是,我不知道您已经在了,我进来是想到昨天有一份文件好像漏了一页纸。”林隽解释着,走上前,把一份重新打印好的文件放到唐清辰桌上。他觑着唐清辰的脸色,“老大……”
唐清辰说:“九点半召开董事会,人都通知到了吧?”
“通知到了。”林隽轻声说,“老爷子也知道了,说今天也会过来一趟。”
唐清辰神色平淡:“你昨晚微信里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要处理什么?”
林隽说:“殷家的事。”
“殷家?”唐清辰皱眉,“殷若芙,还是殷筱云。”
林隽说:“老大,他们母女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昨天我去容小姐那儿,小石跟我说,殷筱云去那儿胡说八道了一通,还打了容小姐。”
唐清辰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昨天怎么不说?”
林隽心里苦:“您昨天从何氏走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我说要陪您回来,您说不用,想一个人静静。”
唐清辰记起,昨天似乎是有几次,林隽对着自己欲言又止。他以为他是不太赞同跟何氏的谈判,压根儿没往别的地方想。
林隽又说:“昨天晚上他们弄了一个烧烤晚会,老姜给您打了一个电话,那时您跟何总两个人在房间里,我就替您接了。老姜想说的也是同一件事,您可以给他回个电话。”
“我知道了。”唐清辰沉默片刻,突然问,“你知不知道,容小姐喜欢什么?”
“啊?”这个问题可让林隽犯了难,他琢磨半天,不确定地说,“容小姐,应该挺喜欢做甜品的吧。另外上次我和杜鹤一起整理那批酒的时候,听他说,容小姐和平城几个酒商关系挺好的,她自己也有一些偏好的藏酒。”林隽顿了顿,又说,“电影节那段时间,容小姐不在家,您让找花匠去她家那个小院移植一株忍冬。昨天我去容小姐那儿,见忍冬花开得挺好的,大老远都能闻到香味。”
唐清辰说:“看你平时跟她走得挺近的,连她喜欢点儿什么都不知道。”
林隽一肚子委屈无处可诉,天啊地啊,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确实和容茵关系不赖,可也仅限于一些工作上的交流,而且他一直把容小姐当未来老板娘看待。了解人家女孩子喜欢什么,这不应该是男朋友该做的事儿吗?
可这话他心里吐槽,哪敢当着唐清辰的面说?林秘书有泪只能往肚里咽,突然灵机一动说:“杜鹤跟容小姐关系一直挺好的,要不我把他叫来,您问问他?”
唐清辰说:“那我问聂子期不是更合适?”
林秘书脑子慢了一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老大,这个意思大概是醋了……
也是,问杜鹤,和问聂子期,在他们老大眼里,大概就是问新晋情敌和老牌情敌的区别。要说电影节那段时间,他们老大也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和容小姐的关系也是近水楼台一日千里。结果现在反过来要跟别人打听容茵喜欢什么……说起来也是挺没面子的。
林隽绞尽脑汁,突然又有了主意:“您可以问小少爷啊!他女朋友,那个毕罗小姐,不是和容小姐关系挺铁的吗?”
唐清辰挥了挥手,一脸嫌弃:“知道了,你出去吧。”
林秘书咬着小手绢委屈巴巴地退了出去,临关门前,他眼尖地瞥见唐清辰拿手机的动作。哼!还不是要用他的计策,跟自己亲弟弟求救,当着他的面还装出一副此计不通的样儿!这要不是自家老板,这种人就不值得帮!
当天傍晚,忙了一整天在院子里整理晾晒材料的容茵突然接到好友兴师问罪的电话。
毕罗的电话打得也是相当有水平,上来第一句话就是问:“阿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偷偷瞒着我来着?”
容茵脑子没转过弯来,让小石撑着袋子,把一些处理好的陈皮收回去:“没有啊,我有什么事瞒你?”随后,她第一反应看向小石,“对了,我新收了一个徒弟,算吗?”
那头毕罗没好气地说:“徒弟算什么!我说的是男人!”
容茵下意识就接口道:“我徒弟就是男孩子啊。你这是听谁说什么八卦了?”
毕罗:“嘿!你还真跟我也打上太极了。我问你,你跟唐清辰,怎么回事儿?”
容茵一听这个名字,再想到毕罗最近和唐律越来越热乎那个劲儿,不禁脸上一热,这件事她确实从头到尾都没告诉过毕罗,认真计较起来,还真是她不厚道了:“我……也不是故意瞒你。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跟他之间算怎么回事儿。按照现代人的观念,我俩应该是和平分手了吧。”
电话那头半晌没言声,过了一会儿,毕罗的声音再度响起,已经透出怒意:“他跟你分手了?这什么意思,俩人好的时候瞒着我和唐律不说,现在闹分手了倒求到我这儿来了!我不管了!”
手机传来“嘭”的一声,听起来像是毕罗把手机甩在什么东西上了,容茵正蒙圈,就听那头传来一个清亮的男声:“是容小姐吧,我唐律。”
“啊,你好。”容茵忍不住眼睛发亮,看这意思,阿罗这丫头和唐律感情处得不错啊!都开始两个人共用一个手机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