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砂泪

第十一章 在水一方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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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十一章 在水一方1

日出日落一晃而过,上官嫃裹着厚重的夹袄在殿里坐立不安,来回游荡,始终没等来司马轶来给她一两句交代。将近晚膳时分,却出人意料地等来了司马银凤。上官嫃细细打量她,带着一丝睥睨,道:“一代女帝,果然不同凡响。”

“朕无暇与你兜圈子。”司马银凤挥手屏退了左右,傲然的神情中带了几分恨意,“你别想拐走元赫,这辈子都别想!”

上官嫃淡淡一笑:“是他要拐走我。”

“哼!”司马银凤慢慢走近她,神情不屑一顾,“总之你们都走不了。这几日元赫偷偷典当财物购置良驹,一定是打算于祭天那日趁机带你逃走。”

“既然都知道了,那我们想必是走不了的,不过元赫对你的怨恨又要重几分了呢。”上官嫃转身坐下,把玩着手里滚热的小熏笼。

“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司马银凤一掌拍在案上,俯身伏在上官嫃耳旁道,“本来实在不想让你知道,可如今不得不说,其实,你那孩子并未夭折。”

上官嫃一失手,熏笼“嗵”地一声落地,滚出好远。

司马银凤得意笑起来,又说:“你若与他逃走了,置孩儿于何地?可怜啊,才满一岁,爹娘就要狠心弃他而去。”

上官嫃无端端觉得冷,牙关都在打颤,缓缓回头问:“莫非你又要给我一具尸首?”

司马银凤手掌离案,变戏法似的,案上竟多了一只荷囊,她不多解释,只道:“你若不信,大可不理会。那虎头虎脑的孩子生得真可爱,是元赫的血脉,我断然不会亏待他。只是可怜要成为一个孤儿……”上官嫃怔怔地呆坐在案前,直到听见她走远了,才拾起荷囊打开来看,里面装着一缕柔柔细细的头发,仿佛带着亲密无比的乳香,上官嫃心底一颤,便是热泪盈眶,将这胎发紧紧握在手心。她一面都未曾见过的孩子,若再见是否能认出来?就算司马银凤拿别人的孩子来骗她,她都无法分辨。可即便如此,她也宁可信其有,甘愿被要挟。

丽璇掀开帘幔轻声通传:“娘娘,王爷求见。”

上官嫃强压住哽咽,平静道:“传膳罢,哀家要款待凉王。”

丽璇望着镜台前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又说:“元珊也来了。”

“那就好。”上官嫃似乎松了口气,却仍旧纹丝不动坐着。丽璇虽然也跟了太后许多年,但自知不如元珊,便不再说什么悄然退了出去。

晚膳时分,偏厅里因才生了地炕不久,有些凉意,于是又加了两个炭盆,那炭烧得如红宝石一般。偌大的圆桌上呈着简洁的几个菜式,但都是上等佳肴,另备了两壶酒。圆桌周边一圈紫檀刻金,被灯火映得有些晃目。

宫婢捧了酒壶,注满三只青玉杯。上官嫃平日里都与元珊坐一旁,对面坐着司马轶,如今她身边的圆凳挪到了司马轶身边。

元珊换了身艳丽的宫装,衣领边镶着寸许长的白狐毛簇拥着尖尖的下颌,衬着一张标致的脸蛋越发讨喜。她自请安后便一直垂着头,似乎十分忐忑。上官嫃望着她,口中苦涩,便抬手饮了杯酒。

“太后怎么独饮呢?”司马轶含笑举起酒杯,一手碰了碰元珊,“来,我们敬太后的成全。”

元珊听话地举起酒杯,颔首,大气不敢出。司马轶睨着她,又看了看对面的上官嫃,带着几分嘲意问:“莫非太后舍不得割爱?”

上官嫃面无表情盯着他,说:“既然要了她,便要好好待她。”

“那是自然。”司马轶握了握元珊的手,“本王一向都懂得怜香惜玉。”

元珊红着脸,头越发低垂。

上官嫃深吸口气,低声道:“元珊,你若是受了委屈,大可与我说?”

“没有。”元珊微微侧目望着司马轶,眼波如春水般温柔,“奴婢仰慕王爷已久,王爷肯要奴婢,是奴婢的福气。”

司马轶修长白净的手指托起她的下颌,温和道:“我说过,在这宫里你再不必自称奴婢。”

“是。”元珊惶惶扭开了头,忐忑瞥了眼对面的上官嫃,又赶紧垂眸。

上官嫃拾起筷子,温柔笑道:“如今举步维艰,条件简陋,我也送不出什么好东西,这一顿,算是把你嫁出去了。吃罢。”

元珊鼻子一酸,捧起碗小口地扒着饭。司马轶为她夹了些菜,好似漫不经心说:“近日外藩频频作乱,西南和北方边境都起了战事。”

上官嫃疑心问:“你如何得知?”

司马轶双眸依然晶亮,含着些许狡黠道:“多亏了你的鸽子。”

“你利用我的鸽子送信?”上官嫃将声音压得极低,蹙眉道,“若是被发现了,司马银凤不会再留你性命。”

“因这几年的连番变故,国体动荡,天灾人祸不断,外藩作乱是难免的。只不过从前是小小滋事,如今是虎视眈眈。我试着联络了各地亲王,现在朝野上下对女皇极为不满,但因査家的兵力敢怒不敢言。如今各路亲王准备发兵举事,但需要内应。”

上官嫃默默听着,想起自己的骨肉还在司马银凤手里,满怀皆是辛酸。她只能强咽下怨气,任由她摆布。这十几年,她就像个皮影人儿,被人操控演一场惊心动魄的荣华大戏。或许这戏完全落幕之后,她的一生也结束了。

司马轶接着说:“今日她来找过你,一定是还有忌惮你的地方,谁都不是铁壁铜墙、一定有致命之伤,你了解她,可知如何牵制她?我的兵马虽然已经被迫退回凉州,但已联合各路亲兵,预备从水路偷袭。我们集合所有兵力比査家军还多出十几万,内忧外患之际,只要有办法令司马银凤和査德高自乱阵脚,悄无声息潜入金陵并非难事。”

上官嫃攥紧了玉骨筷,屏息静气,最终用手指蘸了酒水在桌上写道:“我有办法令她分心。岁末祭天,她出城,査德高势必随行,你们趁机在宫里设伏,待她回宫,瓮中捉鳖。”

司马轶点点头,道:“你自己要当心。”

祭天的日子迫近,上官嫃接连写了许多封信送出宫去,但査元赫始终没再出现。漫天飞雪,冻得人直打哆嗦,牙关磕磕碰碰。上官嫃怀里揣着一只小包袱沿着太液池往西华门走,一身宫婢的衣裳,又是风雪大作的夜里,并不容易被人认出来,但还是被巡夜的黑甲兵捉住了。

司马银凤的寝殿极尽奢华,地炕日夜不息地烧着,几只鼎炉焚着西域进贡的极品檀香。上官嫃的鞋袜已经被雪水浸湿,冻得脚失了知觉。她紧紧抱住小包袱,站在殿中央瑟瑟发抖。殿里并没有伺候的宫婢,只有几名侍卫。

司马银凤斜卧在暖玉床上,见她那样子不由发笑:“堂堂太后,竟然想跑出宫跟人私奔?你置皇家威严于何处?”

上官嫃抬起冻得发白的脸,声音发颤:“是你逼的。”

司马银凤抽起案上一摞信件,悉数扔进了鼎炉,冷笑道:“想告诉元赫你们还有个孩子?想怂恿他来反我?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怎么你从小到大都这样执拗?毫无自知之明!以前皇上刻意躲避你,你每日每日去请他,就是不罢休。如今你这样一封一封信写出去,毫无音信,竟然想逃出宫去找他?元赫不会理你的!他如今在家中与妻儿共聚天伦!”

“你不让我见他,不把儿子还给我,我就死在这里,让元赫一辈子都记恨你!”上官嫃烈性大发,拔下一根发簪便往自己咽喉刺去,司马银凤大惊失色,幸而一名侍卫三两下打掉了发簪将她制服。

“你真是疯了!”司马银凤咬牙切齿,虽然恨她至极,却真不敢动她。司马银凤不是没见过査元赫悲痛欲绝的模样,想起了也后怕。她猛地伸手掐住上官嫃的脖子,“这几日别妄想走出我的寝殿一步,祭天你就更别想去了!”

接着上官嫃被她推了一把,结结实实摔倒在地,痛得整条胳膊都麻木了。

“关起来,好好看着她,朕政务繁忙,无暇再理会这个疯女人!”司马银凤烦躁难安,极怨愤瞪了上官嫃一眼,扭头朝御书房去了。

“你别走!把儿子还给我!”上官嫃扑过去拖住她的腿,声嘶力竭哭嚷着,胸口被司马银凤踹了两脚,疼得钻心,她便放开嗓子哀嚎。司马银凤厉声喝道:“用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的把戏,你真是有失身份!来人,太后疯了,把她绑起来!”

侍卫们不假思索,依令将上官嫃五花大绑。司马银凤紧紧蹙着一双蛾眉,冷冷对上官嫃说:“朕乏了,先就寝,明日再来解决你这疯女人。”

上官嫃晃了晃脑袋,孱弱一笑,“你解决我啊,来解决我,元赫会恨你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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