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莫名其妙的先倨后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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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张太岳这边得寸进尺竟然还不肯罢休，没等汤玉柱开口，一旁早就憋屈得快要爆炸了的张衡忍不住当场发飙喝骂道，却被汤玉柱一甩手“啪”地给了个大耳刮子，看得出来汤玉柱这一手是真用劲儿了，把张衡打了趔趄，半边脸登时红肿起来，他这一手也让周围那些跃跃欲试准备动手的玉春楼打手们瞬间停住了脚步。

金不换等四个护卫却是齐刷刷让开了围廊的一端全跑到另外一端堵住了来路，还顺带着把熊廷弼的三个随从也都拽了过去，等于把玉春楼打手最多的这一端全部让出来空出好大一块开阔地，中间就隔着一个兀自在那慢条斯理喝着茶水连头都未曾抬过的耿发，气氛陡然间变得有点诡异

金不换的意思很明显，真开打了，这么小的空间又敌众我寡相差过于悬殊，肯定是要动枪的，他们把过道给让出来，估计耿老自己就能全料理了，也省得子弹无眼再伤到自己人，至于打架输赢，那根本就不用考虑，这边人虽然不多但身怀大杀器，以自己这边的武力，别说小小的玉春楼了，血洗秦淮河都绰绰有余，所以金不换等四人气定神闲地站到了张太岳身后，

反观熊廷弼带来的三个随从尽管都是辽东带回来的勇武厮杀汉子，却因不明真相而如临大敌，三人都拿出了贴身的防护武器，一个拿九节鞭，一个拿双节棍，最后那个拿的是把匕首。

汤玉柱见状眉头一挑又用眼角余光扫了眼突兀坐那里跟个醒目地标似的耿发，心里一顿乱颤，心说我的姑奶奶啊，可千万不能动手。他反应也算够快，一转脸立马满脸堆笑再次冲张太岳作揖，言辞恳切道：

“先前的确是我们玉春楼做的不对，惊扰到了雷大人的女眷和您的朋友，我这边代表玉春楼给大人赔个不是，这样吧，今晚大人几位在此处所有花费全免，算我们玉春楼的，另外我会叫人重新安排一桌上好的酒宴再叫上两位佳丽相陪，当给大人压惊了，如何？”

汤玉柱此言一出顿时让周围围观人等目瞪口呆，这是啥情况？在玉春楼的主场，轻易不露面的灵璧侯府大总管一再示弱，已经怂到软语赔罪的地步！这汤玉柱代表的可不仅仅是玉春楼，他的话同时也意味着灵璧侯府的正式道歉。

熊廷弼一直以为自家兄弟是当今圣上派下来的钦差密使，能让灵璧侯府忌惮倒也正常，所以还不觉怎样，钱谦益和郑妥娘却是当场凌乱，进而在心下生出同样的疑惑来——这个雷风究竟是谁？能让堂堂灵璧侯府大总管在占理的情况下还如此低声下气，这个锦衣卫百户的来历怕是没那么简单。

尤其是钱谦益，作为东林大才子和丁忧在家的当朝翰林，他对当今朝堂形势可谓了若指掌知道的要比其他人更多，素知南京城里这班勋贵与当今圣上为税使矿监一事闹了好多年，别说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当年就连拿了王旗令牌的钦使太监和随行的东厂番子加锦衣卫都弄死了不少，最后连万岁爷都得忍气吞声认栽，实在是想不出眼前这十六七岁的少年百户究竟是何许人也，又是什么样的底气才如此咄咄逼人让灵璧侯府一让再让。

而且这灵璧侯在南京城里也并非普通勋贵，乃是袭承大明开国元勋东瓯王汤和一脉，汤和是谁？当年他跟着郭子兴起兵造反时，连太祖爷和魏国公徐达都还是他帐下的普通小兵呢，也是这汤和慧眼识珠看出太祖朱元璋的卓越不凡来，以堂堂义军千户之职，甘愿携徐达等部从奉朱元璋为主，才有了后来大明的朱氏江山。

到了隆庆年间，时任灵璧侯汤世隆因为治漕有功被任命为漕运总兵，一干就是十几年，漕运可是整个大明的经济大动脉，可想而知这灵璧侯府和汤家得生发到何种地步，一跃成为最顶级的南京勋贵，

头些年税使矿监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汤世隆的儿子汤之浩与东林魁首时任漕运总督的李三才内外勾结同气连枝，着实在漕运上给万历皇帝添了不少堵，算得上是参与此事的江南勋贵中的绝对主力了。

当然，和当今圣上打擂台，即便是赢了也只能是惨胜，诚意伯刘世延因此被杀，李三才运作多年的首辅之梦因此破碎，还被扣上盗宫木二十余万根的罪名被罢了官，

灵璧侯府也跟着吃了点挂落，在汤之浩死后，万历帝一直拖着不肯让他儿子汤国祚袭承爵位，这一拖生生拖了五年，直到三年前才松口让汤国祚袭爵。

新灵璧侯汤国祚今年刚刚二十岁，正是嘻戏跳脱的年龄，之前他和魏国公府的二公子徐青君，忻城伯世子赵之龙，诚意伯世子刘孔昭并称南都四少，是南直隶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所以这灵璧侯府实际上真正做主的就是眼前这位汤玉柱。

而且钱谦益还清楚，即使汤家不再出任漕运总兵一职，但在运河上的势力和影响力依然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存在，更是整个南京城里仅次于魏国公府的顶级勋贵，寻常人等根本惹不起，这恐怕也是连熊廷弼熊飞白这出了名的暴脾气之前一直隐忍的原因所在。

钱谦益在这百思不得其解且不用说，那些离的远些的围观群众虽然听不到这边究竟说了什么，却是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玉春楼先是气势汹汹来找那几个人麻烦，那少年人却毫不示弱，就在大家伙以为一场群殴在所难免有热闹看时，玉春楼的东家又出来说和，结果那少年却不依不饶把比都装圆了，反而是玉春楼的东家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先怂了，楞没打起来，不免窃窃私语一片哗然，还有许多知道汤玉柱身份的客人更是不免纷纷猜测和互相打听——这少年究竟是何来路？

作为始作俑者的张太岳自己也有点懵，没想到自己一番挑衅式的试探，对方竟然缩了回去楞是没肯发作，姿态还摆得这么低，自己想知道的没试探出来，反倒显得自己这边咄咄逼人没有容人之量了。

后世的他是标准的技术性人才，又有轻微的社交恐惧症，所以在这方面的确不太擅长，身边又没有六叔或是胡沁这样玲珑心思的人在一旁指点，难免有些笨拙迟钝，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去问旁边的熊廷弼接下来该咋办之类的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