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风风火火石臼寨(1/1)

首发：~第九十八章 风风火火石臼寨

丁尚明做了一段时间的石臼千户可把他忙坏了，前世今生两世为人他从来就没这么操劳忙碌过。尽管在旁人眼里，他这个十八岁的千户老爷已是惊才绝艳超凡脱俗，但丁尚明自己却觉得差强人意，甚至有点焦头烂额，穿越之初摩拳擦掌即将开启自己开挂人生的兴奋劲，和前期顺风顺水的好运气都被现实给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前世的他在部队时做过副班长，最多管理过十名战士，在凤阳的工作虽然挂个副主任的头衔，实际上就是个打杂的，手下一个人都没有。突然穿越到大明，在山后村当百户管百十户要饭花子似的军户还不觉得怎样，可当他以火箭速度升到千户手下贸然多出许多人来，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与生俱来的领导才干，很是懵圈。

整个石臼千户所在册一千两百名卫所军士，扣除逃户和被前任王毅吃空饷的缺额，实有军户七百余户，匠户百余户，不过整个石臼军屯辖区内军户加民户却有三千余户，实有丁口两万多人，辖区内在册的加被各级将官侵占的军田三万余亩，光王毅名下就有一万亩，不过现在改成他的而已。

管理这么多人这么大一块地盘，对于前世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和实际管理经验的丁尚明来说，实在是有些赶鸭子上架，太难了。而且他这步子迈得过大，没有丝毫根基和准备，一下子接手这么大一摊子，把他累够呛不说，还弄得乱七八糟全无头绪。

丁尚明穿越而来，对这年代的许多情况还不甚了解尚处于摸索学习阶段，关键他手下人才奇缺，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可轮到他这，除了宋氏这个被自己霸占来的小媳妇，还有这次从京师请回来的赵士元外，就再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物来，在后山村那些心腹全是不识字又没见过世面的乡下粗坯，干点粗活儿倒是勉强够用，其他就根本指望不上了。

即便是宋氏也只能是管银子管账在外围帮下手，赵士元本身是个秀才，跟随哥哥赵士桢历练多年能力在目前的石臼寨算得上首屈一指，但其本身就是个喜欢钻研的技术男，加上所负责的火器一块又是丁尚明穿越大计中的重中之重，所以丁尚明除了偶尔找他请教几句，倒也没舍得让他牵涉进更多的繁琐杂务之中。至于天主教会来的那些人，暂时也顾不上干脆让他们在附近自由活动。

前任千户王毅家在石臼所已经世袭了十几代，在当地可谓根深蒂固，丁尚明初来乍到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来逐步接管，原本的仆从下人已经全部遣散，只留用了几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都交给母亲管着。王毅家原来在本地的产业基本都在丁尚明手里，卫城里有一处杂货铺子和一处铁匠铺，都是在当地雇的伙计，铁匠铺用的干脆就是石臼所里那几户本该负责打造兵器的匠户，兵器倒是好多年没怎么碰过，打造起农具来倒都是把好手。

另外在日照县城和莒州城还有更远的青州府城，也各有一处规模不算小的粮食铺子，铺子不光卖粮食，还兼卖些私盐，毕竟这边的卫所将官最主要的产业就是粮食和私盐，不过这三家铺子都是以卖粮食为主，私盐的业务量不大，更多的私盐生意反而是在卫城这边完成，以往石臼寨各家各户偷偷煮的私盐都是就近贱卖给王毅这种将官手里，后者再加价卖给夹仓镇许麻子或者是信阳那边的私盐贩子。

这年头各州各县均有盐务巡检司和盐丁，如狼似虎凶得紧，普通军户是不敢私自贩盐的，王毅家的杂货铺从附近百姓手里收的盐是三钱银子一担，而卖给许麻子这类盐贩则变成了五钱，基本啥都不用干就凭空加了近一倍。

丁尚明把那三家粮铺都交给了宋桃芝，把宋氏也弄得有点头大，丁尚明见状就顺嘴说道，既然都离的挺远暂时这边也没人手，不如干脆就近发卖了事，却被宋氏劝住，宋氏言道，再怎么说那也是咱丁家的家业，哪有一上来就卖铺子的，那也太败家了反正一个羊是赶两个羊也是放，老爷你就别管那么多且交给妾身吧。

宋氏自己走不开，应对倒也简单，几家铺子除了三个掌柜和账房打乱互换，其他维持原状，那几位掌柜和账房原本都是王毅家的亲信，以为换了新东家自己饭碗不保，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反倒打起精神卖力表现，几家铺子竟能平稳过渡下来，让丁尚明也不由得有些吃惊，这样也行？

至于卫城里的铁匠铺连同附近那一排空房子，还有整个石臼所在册的数十户匠户都被丁尚明一股脑全交给赵士元来管，成立所谓的兵器局，除了正常的农具生意外，其余的全部精力都用来研发打造急需的火器。

不过火器的打造开始并不太顺利，本地的匠户手艺参差不齐，最好的几个倒是造过鸟铳，但那玩意丁尚明看不上，而孟侯自生火铳虽然落到了图纸上，可毕竟草草而就，根本不是真实历史上毕懋康殚精竭虑用了二十年不断设计和改进才最终成型的自生火铳，所以真到了实际打造阶段，才发现还有许多细节和许多设计还要仔细推敲，根本没办法一蹴而就。

期间倒是造出了一把能打响的，但形状古怪离丁尚明记忆中的燧发枪相去甚远，最关键的是，激发率过低，只有区区四成多一点，而且肉眼所见的毛病也颇多，据赵士元讲，失败的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是枪机的设计过于繁琐，纯手工打造制造起来麻烦不说，各部件精度很难保证，

二是制造枪机所需的材料不过关，和火绳枪不同的是，燧发枪的枪机部分尤其是簧片必须采用上好的钢料最好是一等一的苏钢料，眼下在这边很难买到，这不禁让满怀期待的丁尚明有些失望，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是改弦更张把自生火铳的研发先放一放。

好在赵士元继承了他哥哥赵士桢在火器研究方面大部分衣钵，替代方案信手拈来都是现成的，只是丁尚明对赵士桢的大部分火器设计，诸如迅雷铳、擎电铳、火箭溜什么的都不感兴趣，嘴上没明说心里面却觉得有些华而不实，唯独对鲁密铳情有独钟，

而且赵士元此来随行物品中，本身就有两把当年赵家兄弟俩亲手打造的鲁密铳，丁尚明曾试过枪，除了有点沉外，效果相当可以，射程可达一百步（注一步大概一点五米）以上，有效破甲距离也在五十步到六十步之间，所以几乎不需要过多考虑，就直接拍板，全力以赴制备鲁密铳，先解决有无的问题再图以后。

当然，鲁密铳的一些细节还是要改动，主要是略微加大铳管口径、长度和装药量，以达到自己的要求。

其实赵士桢设计的鲁密铳是在土耳其鲁密国（奥斯曼帝国）进献的重型滑膛火绳枪基础上按大明军队的战术思想改进而成，本身技术就相当成熟，跟问世于本世纪初并彻底改变欧洲战场形态的一代名枪——西班牙重型火绳枪已是非常非常的接近，

区别仅仅在于鲁密铳更轻便些，走的是轻装弹流，用火药四钱，铅弹三钱，而西班牙重型火绳走的重装路线，装火药和铅弹更多，相对也笨重许多，但射程更远，穿甲效果更优异，据说制造精良的西班牙火绳枪射程在250米以上，有效射程和破甲距离也在120--150米，丁尚明轻微改动鲁密铳的设计，就是要加大鲁密铳的射程和破甲距离，因为他知道未来整个大明的终极敌人正是以披甲骑兵为主的东虏女真。

丁尚明的这一决定可把赵士元给高兴够呛，甚至眼含泪花都快哭了！毕竟他哥哥赵士桢呕心沥血苦心钻研数十载设计的各种精妙火器，在大明朝堂上从来就没得到过任何来自官方的承认和重视，到死都为此郁郁寡欢耿耿于怀，

而事实上，除了东林元老徐光启曾多次公开表示赞赏外（注：徐光启曾专门上疏对赵士桢设计的多款火器尤其是鲁密铳倍加推崇），一直到大明灭亡，他的发明也未能进入军部的采购清单而正式装备军队，明军无论是和关外的东虏女真兵打，还是在国内围剿李自成、张献忠这帮流寇，用的最多的火器竟然是笨重而又落后的三眼铳！丁尚明读过许多明朝架空历史小说里，对赵士桢其人还有他发明的鲁密铳并不陌生，自然不会错过。

另外，最佳配比的颗粒黑火药，标准化生产、严格的质量垂直控制体系，还有弹药定装等穿越大神屡试不爽的几条也被丁尚明提出来，不过让他吃惊的是，这年代竟然早就有了改良配方的颗粒黑火药，打造火铳和兵器的匠人刻名标注也是正常传统。

按照赵士元的说法，虽然从洪武年开始，火器一直在明军中占有很重的地位，成祖皇帝甚至建立了世界上第一支全火器军队——神机营，但自成化朝以来，明朝的火器发展就已停滞不前，装备的依然是以前那几样，快抢、三眼铳、夹靶铳、鸟嘴铳等落后火器，

即使二十年前明军东征朝鲜，与来犯东洋倭军作战，发现日军手里已经有了仿制自西洋的火绳枪，威力和杀伤效果已经明显超越明军现有的制式火器，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整个朝堂之上就是对此不当一回事儿，甚至赵士桢献上包括鲁密铳在内的一众新式火器时，不但万历皇帝无动于衷，就连兵部这样的国家军事决策机构对此也毫不重视，更可气的是几位兵部大佬还在朝堂上对赵士桢冷嘲热讽百般攻讦。

赵士元说起此事儿来不自觉的声音加大，兀自有些愤愤不平，丁尚明温言劝慰了他几句，心里面却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哥哥为何会由此际遇，万历皇帝不感冒那是怕花银子，而兵部这边就更有理由反对了，毕竟你赵士桢只是个鸿胪寺八品的小芝麻官，你不好好做你的外事接待，却来掺和兵事，这要让你得逞了，我们这些人不都显得无能至极么？

赵士元的一番话，也让丁尚明心里面又一次给之前读过的穿越历史小说中，那些关于明朝火器研究和发展一直走在世界前沿，因官场贪腐导致火器质量差和军士训练低下火器应用不好的说法打了个大大的叉，原来现实中，大明的民间火器研究一直没掉队，反而是整个朝堂的不重视导致明军的火器武备远远落后，甚至比不上小日本！别说自生火铳燧发枪了，连鲁密铳或是类似的火绳枪都没装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