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南下劫粮（六）(1/1)

首发：~第060章 南下劫粮（六）

刀子很锋利，擦得干干净净，一点锈迹也见不着，从那刃口便能看出只要往脖子上用力一抹，这便就能去赴黄泉，可是这刀子拿在手中，葛格里却是往脖子上提了数次，却是每每要狠心割下时，心中都软了下来，硬是抹不上去。

“百姓们先集中关押起来，待回返之时带回去，至于那些清兵嘛……都押过来，本帅有话要问。”

赵强问道：“葛格里人呢？”

一听戈什哈这么说，那达斡尔伙长忙也跟着附和：“对，对，大人，咱们还是跑吧，搬来救兵再回来再跟这些红毛鬼算账也不迟！”

二戈什哈忙要为老爷去拿大刀，却见四周并无佐领大人的宝刀，葛格里亦想起那刀已被自己扔在外面，不由更是落寞，那刀可是随了自己一辈子，不曾想死了倒要分开了。

俘虏们此时极度恐惧，四周的尸体让他们寒颤不已，听了赵强的话，有听得懂汉话的当即就不住点头，说些求饶的话。

走到这些俘虏面前，赵强什么废话也不多说，只道了一句：“想活命的就好好合作，我问一句，你们就回一句，若是不老实，就一刀杀了！”

“尸体都查过了？”

一听二人要自己跑，葛格里想都不想脱口就道：“要跑你们跑！”然后面朝南拱手一垂，沉声说道：“本官世受皇恩，理当忠君报国！今罗刹人犯境，本官身为三道屯的佐领，既是守土有责，又是百姓父母，若是弃地逃跑，本官如何有脸面去见上官，又如何对得起这些惨死在罗刹人刀下的百姓。”言罢，看了一眼四人，轻声说道：“罗刹人势大，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益处了，本官已经决心在此为国捐躯，此为本官职责所在，尔等却是不必如此，你们这就去逃命吧，若是能够撞见运粮船队，则告之此处情况，请押送的官军速来退敌，如此，本官死也瞑目了。”

郭木尔在哪这索伦俘虏就不知道了，问了身边其他人，都摇头说不知道。见这些俘虏们不像有假，赵强便让郑国辉派人去各个屋子搜，一定要把郭木尔找出来。

少年俘虏被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涨红着脸道：“郭佐领不在屯子里，又没跑出去，只有一个地方可躲。”

原来这自杀也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事，以前看着那些兵败自杀的汉人将领时，总道这自己给自己一刀也不是什么难事，不想如今轮到自己，却才发现这往自己抹刀是那么难为的事情。总说汉人懦弱，自尽不过图个省事，是怕落在朝廷手里活受罪，现在看来，自己倒是想错了，那些自杀的吴逆却倒不是真的懦弱，不是怕受活罪，他们是真的死意已决，是真的不再害怕，而不像自己这般竟生出怕疼的念头来。下不了手的葛格里千肠百肚，什么心思都有，见两忠心戈什哈诧异的望着自己，面上有些难看，最后一咬牙，对他二人道：“与其死在自己手里，倒不如和罗刹人拼了，你等这就随本官杀出去！”言罢肥胖的身躯一抖，转身就往石屋外面冲去，然后就听一声大吼：

……

中年俘虏被赵强一吓，身子一软，苦着脸摇头道：“回爷爷话，小的真不知，小的真不知！……”

直跑到石屋后，葛格里才发现原先跟着自己的一百多兵就剩四个人了。这四个人中有两个是自己的戈什哈，从康亲王府带过来的老人，还有一个是屯子里的伙长，也就是管做饭的，另外一个则是自己推牌九的好搭档，每次都帮着自己收铜板发铜板的巴尔虎人扎巴束。

“是，大帅！”

葛格里死后，屯子里残余的战斗持续不到小半炷香时间便告结束，一切都安定下来后，赵强带人进入屯子。格里夫斯基和郑国辉相继禀报了所部行动战果。

葛格里不管，其他人却着急，见佐领大人光顾着发火也不拿个主意，要是再这样傻站下去，那红毛鬼可是说到就到，到时大伙可全得把命扔这了，当下那两个戈什哈中的一个年纪稍长的就劝了起来：“老爷，红毛鬼太多了，大伙都跑了，我看咱们也跑吧，汉人不是有句话嘛，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红毛鬼，来吧！让你们尝尝葛格里爷爷的厉害！”紧接着就听“砰砰”几声枪响，再然后这石屋上空就听不到声音了，只有火铳的回鸣声飘荡在石屋的墙壁上。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然后双双往前一步，跪在葛格里面前，磕了一首才由那年纪大此的戈什哈道：“老爷，你受皇恩，我俩却是受老爷大恩，当年要不是老爷，我俩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随着老爷一起多活了几年，怎么也够本了，今天老爷要为国尽忠，我俩也要为老爷尽忠，陪老爷一块死！还请老爷不要赶我们走，我们愿在黄泉路上继续伺候老爷！”

听完少年说的地方，赵强嘿嘿一笑，松手放他到地上，对郑国辉笑道：“倒忘了有这么个地方，你马上派人进去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郭木尔就是钻进地里，都得把他刨出来！”

葛格里已无生意，此时一心求死，部下去求条活路也是人之常情，当下闭了眼睛，寻思自己应怎么个死法才好。良久，打定主意还是自杀为好，以免死在罗刹人刀下或被他们掳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正要去寻自杀用的刀剑，却见两个戈什哈还站在面前，二人并未和扎巴束他们一起跑。

“罢了！”

二戈什哈已知佐领老爷要刀做什么，但二人却谁也不多言，一人默默从地上捡起那刀，有些颤抖的捧给葛格里，然后和另一人就垂手站在一边，按规矩，自家主子死后，身为下人的要为主子处理尸身，以免被敌人坏了尸首，所以二人便等着，好处理完主子尸首再去追随主子。

“老爷！”

夺下三道屯的目的是为了劫夺清军的军粮，但现在码头不见船队，抱着最后的希望，赵强想问问被俘的清兵，看看这船队到底有没有过，后面还有没有船队经过，如果有，那就留在此守株待兔。

葛格里不解地望着二人：“你们两个还不走的？罗刹人就快来了，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

“末将的人抓了百多个逃出来的各族百姓，还有一些清兵，请大帅示下，如何处置这些人？”

那年纪最小的少年俘虏却是叫道：“小的知道郭木尔躲哪去了！”

难道有暗窖什么的？赵强心中一动，厉声问那中年俘虏：“老实说，这郭木尔到底躲哪去了！”

望着这二个忠心耿耿，情愿与自己一起去死的部下，葛格里忍不住落下两行老泪，垂视二人数秒，也不再多说，长叹一声：“拿我大刀来！”

赵强断然否决道：“等到天亮就晚了！如果这小子跑出去报信，咱们就麻烦了。”不过郑国辉说得也是事实，天这么黑，芦苇荡这么大，派人进去搜是有点难度，盯着远处的荡子看了一会，赵强有了主意，吩咐郑国辉：

赵强不理会那些求饶的俘虏，走到一中年模样的俘虏面前问道：“我问你，屯子里一共有多少守军？”

“人呢？！都跟哪去了！”

郑国辉却是有些为难道：“大帅，这荡子这么大，天色又晚，就算郭木尔躲在里面，咱们也抓不到他……是不是等到天亮再派人进去搜？”

“查过了，没有。”郑国辉又肯定道：“大帅可以放心，末将可以保证，绝无一人从末将所部逃脱！”言外之意就是这郭木尔不可能从骑兵大队眼皮底下逃出去，如此只有一个可能，郭木尔还活着，而且必然是躲在三道屯的哪个地方。

“好，好，好！”

赵强朝那胖尸体瞄了一眼，见尸体穿的的确是佐领服，便点了点头，续问道：“郭木尔呢？”

“派人把这荡子围起来，一个路口都不放过，然后给我放火把他逼出来！”

“是，大帅！”当下就有兵上来要把俘虏们拖下去，这下俘虏们急了，一个个杀猪般叫起来：

见自家老爷执意要留在这里，年纪稍大的戈什哈不由急了：“老爷也知留在这里只有个死，既然如此，老爷自当与我等一起逃命，请得救兵再与罗刹人一决雌雄，怎可就此放弃，把性命丢在此呢！还请老爷与我等一起逃命！”

葛格里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过失让手下兵作鸟兽散，只道这些兵们贪生怕死，全自个活命去了，越想越气，外面越来越近的罗刹人也不管了，在那来回急步走着发闷火。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小的们真的不知啊！”

“不知？”赵强冷哼一声：“不知留着还有什么用，来人，把他们拖下去统统砍了！”

听了赵强的吩咐后，郑国辉当即让部下去将那些逃跑被抓的清兵给押上来。人一押上来后，就全部被踢打着跪了下来。俘虏各个民族的都有，有老也有少，老的看上去足有五十岁，小的也小的很，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这种老弱皆有的清军多是驻防八旗，所以赵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少年往江边一指：“江边的芦苇荡子！”

那中年俘虏是索伦人，汉话懂些，态度也老实，听完就老实地说道：“回罗刹爷爷……回爷爷话，屯子里原先是葛格里大人领着一佐领兵，几个月前郭木尔大人又领着一佐领镶红旗的索伦兵过来，一共不到四百兵。”他原本是想说罗刹爷爷，可是一看赵强不是罗刹人，而是汉人模样，不由改了口，心中也是疑惑不已，不明白这汉人怎么和罗刹人混在一块的。

郑国辉带人一间间石屋都搜了一遍，却是没有发现活着的人，只好回来复命：“大帅，末将每间屋子都搜过了，却是没有发现那个郭木尔。”

“哪里？”

葛格里暴怒了，不是愤怒，是暴怒，石屋的地形很好，防卫工事也做得相当到位，哨台箭垛应有尽有，库房里还有几十杆火铳，有一百多兵在，即使罗刹人火器多，也不可能想攻进来就攻进来的，只要撑过这个晚上，明天就好办了。可现在连自己在内就五个人，守一个石屋都守不住，这他妈的如何撑到明天早上！

找不到人？赵强怔了一下，就这么大点地方，怎么会没有呢？

那俘虏四下看了一眼，指了指赵强身后二十多米后石屋下倒着的三具尸体：“那个胖子就是我们葛格里大人。”

葛格里的好搭档扎巴束听外面罗刹人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也急了，再不跑可真来不及了，葛格里想死，自个却是不想死，看佐领一脸求死的样子，还有什么好劝的，当下丢了一句“请大人好自为之，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还要留条性命回去照顾他们，请大人恕小的不能与大人一起了！”说完头也不回便往后面跑去，转眼就不见人影，那达斡尔伙长见状，看看葛格里，看看两戈什哈，又朝外面看看，最后一跺脚，顺着扎马束跑的方向也拔腿去了。

赵强一听，忙上前一把提起这少年：“说！”

既决定自杀以免落入罗刹人之手受侮，所以就得要有刀剑在手，如此才能干净利索的结果自己，宝刀不在，其他的也行。葛格里指了指地上一把被士兵丢弃的长刀：“就那把吧。”

“大帅，屯子里的守军全解决了！那些不知死活的刁民也全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