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狭路(1/2)

首发：~第62章 狭路

皇宫里主子和奴才的更衣室绝无混用的可能。两者之间设计之时还会刻意隔开些距离, 免得冲撞了主子。宫女太监们也不可以随意在主子更衣室的附近逗留，被人发现便是大不敬之罪。

而自从后宫被遣散之后，这个宫里正儿八经的主子只有两位：皇帝，和他那扑朔迷离的皇后。

九王爷喊了一声：“皇兄？”倚在门上的人没有立即应, 连身形都没有晃动。伴着外头风声竹影, 颇有些艳情话本里花妖狐媚现形的场景。叫一声没回, 他心中便有了数, 兀自收拾完，捏了块帕子擦着手上的水珠便走了出去。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应付着就是。

他那扑朔迷离的嫂嫂也是这么个盘算。今夜这戏目就是鸿门宴，他也得来会会这小叔子。与敌友不明的人相交, 最忌讳对方全盘谋算，而自己一知半解蒙在鼓里。

蒲衣眠从屏风后走出，元钦便卸了软若无骨倚在门上的姿态：“九弟。”对方含糊应了一声, 他便施施然跟在人家身后，与他闲话家常：“听闻九弟与弟妹前几日吵得厉害，如今可还好了, 若不然我去劝劝她。”他上前两步，与老九齐肩携行, 歪着头看他：“毕竟此事因我而起，我与弟妹又都是女子，说话也方便些。”

他刻意咬重了“女子”这两个字，从斑驳的竹影月影中揣摩老九的神态。他与这小叔一年撞不上几回, 怎的就能那么巧合选个戏目都能一下戳中他的心事。他怀疑上次徐云起大婚之夜，这个小叔子安置自己时察觉了些什么。

九王爷拱手行半礼：“谢嫂嫂关心，我与阿妍慢慢分说就是。嫂嫂如今身份大不一样，在宫外行走还是当谨慎再谨慎才是。”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还很贴心地提醒他出门在外要留心掩饰身份。就像一只严丝合缝的蚌壳。

元钦莞尔一笑：“身为皇后却在朝堂以男子之身行走，让九弟见笑了。”他笑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连带这眼尾薄薄的一层粉黛也生动起来，色若桃花。

他披着深宫后院美娇娘的皮，底下却是混迹朝堂政斗数月的文臣骨。给他一个蚌壳一样的九王爷，他总要敲敲打打挑出一条缝来，掰开，瞧瞧里头是什么阴谋阳谋。

他顿了会儿，再开口便换了直接而大胆的话题：“一介女流，日日厮混在男子中间，与众御史兵差称兄道弟，着实惊世骇俗。” 他单刀直入，好似敲了一记惊堂木：“九弟担心我身边的男子多了，做出有辱陛下的英名的事，趁我醉酒将我抱走调查，也是情有可原。”

九王爷凤眼微睁，脱口而出：“我不是抱的，我是拖的，绝无逾矩……原来嫂嫂那日听到了。”说完又懊恼：这算是变相承认了，他曾疑心面前人红杏出墙。

话题多变，总有一个能戳到人心坎上。人一旦心中乱了章法，说话便不如之前小心。言多必失。

元钦拔得头筹，点头道：“听见了，九弟怀疑我和裴家世子有私情，还月下私会。”

他手中有把无形的镰刀，刀尖对准了河蚌尖头端的细缝，摸索着刺入，乱人心曲：“你这般怀疑，为何不直接问问我或者你哥哥。如今闹得长安城风风雨雨，不单弟妹被说成疯癫，还有人造谣你我有断袖之情。说我们在房中关起门来欢爱才激怒了弟妹。惹得你哥哥好生不痛快。”

九王爷惶恐：“万万没有万万没有。”他一没有惦记嫂子，二没有断袖之癖，他何德何能去匹配他扑朔迷离的皇嫂啊。

“你与陛下手足情深，做弟弟的关心兄长后院是否和睦也无可厚非。”元钦与他顺着竹林小道走，故意引他错了回去的路，将他带去了竹林深处。他态度成迷，话语间好似敲打，又不乏维护，“我与你哥哥分说过了，说你还小，不要苛责于你。”

九王爷面露隐忍：“多谢皇嫂体恤。”

“莫要谢我，终究还是你哥哥疼你。你盼着你哥哥后院和睦，你哥哥也担心你家中不和咧。”元钦为他挡开一枝竹枝。无形的刀尖刺入两片蚌壳之间，顺着边缘寻找连接肉与壳的韧带。

“早前我两赐你二妃，听闻你与她们都不甚意笃。出了将军府的事后，陛下便想为你另寻段姻缘。”

九王爷心思游移，有意回绝。他看着眼前雌雄莫辩的嫂嫂，觉得皇帝定义的“美满姻缘”“娇妻良人”与他的定然不同。别说是与他不同了，怕是与天下人都不同。

一只蚌壳有两条韧带，元钦将刀尖对准了其中一边的韧带，割下去：“今日你献戏《弁而钗》，你皇兄心中就有了盘算。方才你出来，他偷偷与我说，九弟莫不是看中了哪家儿郎。不然为何挑了个这么独特的戏文，特意唱来给他听。”

老九的表情一下子裂了！

天地良心！天地良心！稚子何辜！我何其无辜啊！我分明是持刀行刑人，为何现在被按在了断头台上！

九王爷一口回绝：“嫂嫂莫要听信，我绝无此意。”

“九弟莫要害羞，我与你兄长不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早前赐婚慕容姐妹让你与她们做了怨偶的事，我们两也于心有愧。九弟不妨直言，我与你兄长定然倾尽全力成全你。”

九王爷恨不得今天没来过，连连后退，后背抵在竹枝上：“不不不我没有断袖之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