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969章武家不行选公家
德川家康很聪明,她找的祖宗新田家曾经与足利家争天下,失败后宗家嫡流被足利家杀光,道统断绝。
她只需要随便指认一个失踪的逃跑嫡女为祖宗,就可以抬高自己的身份,也不妨碍任何人的利益。
就算号称新田庶流宗家的里见家,也不会因此多看德川家康这个冒领祖宗的家伙一眼,双方是井水不犯河水,各拜各的祖宗。
羽柴秀吉出身仆役,是天下武家皆知的事实,她硬要找一家武家名门蹭家格,只会被武家嘲笑卑贱之人果然还是无耻。
这就是舔狗舔而不得的思路,你越是凑上去,人家越不把你当回事。
其实羽柴秀吉完全可以改变思路,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在岛国社会中,河内源氏是武家家格最高一档,自然尊贵无比,但只要跳出武家圈子,能和河内源氏比尊贵的血统道统也不是没有。
例如,公卿的摄关家。
摄关家,又称五摄家,乃是藤原氏嫡流五家,分别是近卫家,一条家,二条家,九条家,鹰司家。
摄字来自摄政,因为藤原先祖世代将儿子嫁给天皇,以外戚身份出任关白,总领天皇朝廷,史称摄关政治,遂称摄关家。
在武家崛起之前,岛国政治斗争的核心就是天皇与藤原氏的权力斗争。
作为公卿中家格最高的一档,五摄家可以通过大纳言,右大臣,左大臣等官职晋升到摄关体系中最高的关白。
关白是公家中最高的一档,地位等同于武家之中开府建牙的征夷大将军,也就是幕府将军。
其实不管是关白,还是征夷大将军原本都不是天皇朝廷设定律令制的体制内官员,而是临时派遣的令外官。
两者的权力扩张,也都不是天皇愿意看到的结果,而是天皇权力斗争失败的产物。
藤原氏担任的摄政,最后变成了关白,替天皇统治天下,成为公卿最高级的家格。
河内源氏以征夷大将军为跳板建立武家幕府,成为幕府将军,最后由足利幕府三代将军足利义满覆灭天皇朝廷,成为武家家格顶点。
在黑田孝高看来,羽柴秀吉不该去捧武家的臭脚,因为这样只会让武家更看不起羽柴秀吉的出身。
羽柴秀吉应该跳出武家的小圈子,去追求公家的家格门第,这才是上上之策。
而现在,恰恰有一个机会就放在羽柴秀吉面前。
当年三代将军足利义满覆灭天皇朝廷与神道教,并非杀掉了所有的天皇公卿血脉。
武家的源氏自己本身就是天皇血脉臣降地方,藤原氏以摄关政治统治岛国几百年,自然也有无数子嗣流入地方。
这些藤原氏在地方上有权有势的大名主,小名主,与新崛起的地方武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早就是武家化的公卿。
如果真要掀起政治风暴,把残留地方上的五摄家打成黑五累,只怕足利幕府治下要搞得人心惶惶。
所以,足利义满只是屠杀了京都中枢的天皇公卿,拔掉中央政府和神道教的根据之后就停下了手。
对地方上的神宫,国司等天皇朝廷的地方官,还是网开一面,给予武家身份,允许她们改头换面。
德川家康的祖上可能就是神官出身,而井伊直政的祖上就是藤原北家。
所以,武家化的神官公卿并不少见,羽柴秀吉完全可以借到公卿家格,抬高自己的出身门第。
而羽柴秀吉正在征服的四国岛上,就存在这么一家家格高贵的公卿余脉,已陷入家名家业衰亡的时刻,急需要外力援助。
土佐一条家,乃是五摄家之中一条家的分支,当年因政治斗争失败被迫离开京都,跑到自己在土佐国的庄园避祸。
原本远离中枢只会慢慢被边缘化的这一支藤原名门,却意外避开了足利义满覆灭天皇朝廷的灾厄,在土佐国扎下了根。
土佐一条家在长宗我部家险些覆灭的时候伸出援手,帮助长宗我部国亲重建家业,却不想遭遇恩将仇报。
国亲之子长宗我部元亲崛起之后,意图统一土佐国,几乎把土佐一条家攻灭,土佐一条家的家督只能沦落在濑户内海的户岛隐居。
羽柴秀吉如果真想要个体面的家格出身,与其跪舔足利义昭这个把家格看得比什么都重的蠢才,不如去试试山穷水尽的土佐一条家。
黑田孝高看了眼羽柴秀吉,暗自思索,准备在足利义昭拒绝了羽柴秀吉的橄榄枝之后,再向失望的羽柴秀吉进谏。
一条家是公家中家格最高的一档,乃藤原北家摄关流九条嫡流,家格仅次于五摄家的近卫家,与九条家同格,高于二条家,鹰司家。
土佐一条家虽然是一条家的庶流,但天皇公卿皆已覆灭一百五十年,今时今日的土佐一条家为一条家继道统,自诩嫡流也无不可。
就像是源赖朝一脉绝嗣之后,足利家就成了最可能成为嫡流的河内源氏,被镰仓幕府执政的前北条家忌惮,不得不迎娶北条公子。
斯波家先祖就是被和离的丈夫所生,才被认为是足利苗字之外最近支的足利亲族。
斯波义银出身高贵,足利家一旦后继无人,他就天然拥有开府建牙,成为幕府将军的道统大义。
羽柴秀吉与其和他争夺武家最高领袖的位置,不如试试公家最高领袖的关白。
土佐一条家如果愿意接受羽柴秀吉这个养女,羽柴秀吉就可以试着让土佐一条家再次成为嫡流,让关白这一公家最高领袖再现人间。
公家体系已经没落了两百年,羽柴秀吉现在捡起来的阻力远远小于在武家家格圈子里挣扎的难度。
黑田孝高成竹在胸,微微一笑,让羽柴秀吉心跳多了一下。
看着眼前阴沉到笑容都显得阴狠的拐腿军师,羽柴秀吉越发怀念逝去的竹中重治。
羽柴秀吉不知道黑田孝高心里在动什么心思,但她非常不喜欢手下人随便替自己做主。
她可不是斯波义银那个心软的男人,她是要成为天下人的女人,怎么可以被属下指使得团团转。
两人心思各异,场面一时冷了下来,正所谓小人之交以利,君子之交以义,古人诚不欺我也。
这对貌合神离的君臣,暂时还能精诚团结,只是不知道这个暂时还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