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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九十三章 往事
那一夜蛊毒出人意料的没有发作,那简陋的伤药和吃食也令他的力气渐渐复原。宝光寺后面的禅房中,一夜月色足,一夜春风生,少年和女童,一人静坐,一人絮叨,画面竟是惊人的和谐。
不,不是的。便是她没有这样的寒凉之症,蒋权也不会留下她,宣离和蒋权选择的,一开始她就是牺牲品。
他如此帮她,又令蒋阮想起昨夜萧韶的话,他欠她一条命?
他点到即止,蒋阮却心领神会,有人下毒?
蒋阮缓缓睁开眼睛,方一睁眼,便看到久违的日光进了山洞,安睡了一夜,精神竟是出奇的好。她偏了偏头,突然身子一僵。
“阿阮!”
睡过去之前,她想,之前问萧韶的问题,萧韶是怎么回答的?
他以为那女童必是出门叫人去了,但周身的确没有力气阻止,也懒得阻止,便靠坐在屋里,只等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她手里捧着吃食和干净的清水,脸上竟还有些脏污,怯生生的把东西往他身边一推:“吃吧,吃了就有力气了。”
萧韶能懂医术,瞧着小姑娘脸上的痕迹,便知道她是被人打伤了。这样灵动秀美的小姑娘,怎么还有人这般殴打?他皱了皱眉,瞧着地上的吃食,便又明白了,想来着小丫鬟应当是去偷了吃的给他被人发现,这才落得一身伤痕。
她慢慢说起话来,无非就是过几日日头好了,西山的梨花就开了,东山的桃花也开了,要和爹娘一起去看花儿草儿,要做新衣做新鞋,隔壁家姑娘养了一只小猎犬,她也想要一只,哥哥最近做的文章又得父子表扬了,日后定时能做状元的命。
灌木丛被紧紧堵在洞口,冷风吹不进来,蒋阮靠在火堆前的石壁上,有些疲倦的阖上眼。
况且,锦一锦二查到的是,蒋阮自小在蒋府中便不受重视,蒋权不喜,母亲早夭,兄长郁郁不得志,哪有女童说的那般幸福。
用过萧韶的药,又吃过东西,身子渐渐暖和了起来,奔波了一天,实在是太过疲乏,终于忍不住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原来她不是丫鬟。
那女童又开始给他喂馒头。
这个梦时间隔得太远,她都有些不清楚,依稀是五年前。
那对她来说是所做过的事情中最为大胆的一件事,她混进人群中成功之后,很是为自己得意了一阵,然而却不知道,如此简单的混过去,不过是夏研早已知道她在人群里,故意放行的。
“你别死呀。”那女童看着他道:“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在这里的。”
久违的暖阳映照在苍翠的山林中,空山高谷里有清脆的鸟鸣碉啾碉啾的叫,突然又扑凌凌扇着翅膀飞走,尾尖一点平静的绿湖,荡漾出浅浅波纹。
然而任由他武艺高强,也防不住那蛊毒来势汹汹,万般虚弱,回京途中又遭受一路伏击,伤痕累累,竟是受了出生到现在最重的一次伤。
不过萧韶这样说,还是帮了她一个忙。
那女童执着的与他上药,他身子虚弱至极,动也不能动,想着今夜必死无疑,就算躲过追杀,也不定能忍受到蛊毒发作的时候,横竖都是一死,便任那女童折腾。
还有她的神秘,慧觉的预言都是拜她所赐,京中水灾也能提前未卜先知,她究竟是谁?萧韶将坠子重新放入袖中,眸光若夜里璀璨星火,抿了抿唇。
但那禅房中竟然有人。
既然蒋阮就是当初宝光寺的人,何以一改往日天真良善的性子,变得这般咄咄逼人,五年庄子上的压榨和生父继母的刁难,便能让人从此改了性子?便是改了性子,这些手段,又怎么会是稚龄少女使得出来的?
蒋阮倒吸一口气。
是以,玲珑舫上,蒋素素陷入绝境,他记得“日后万一我也陷入困境,而你恰好路过,再救我一命就行了”的承诺,助了她一次。
五年前,他接受锦衣卫已有五年,刚出师门,就接了一桩任务,对方是南疆一个凶悍统领。这统领本身不足为惧,偏生身边有一个手段诡异的巫师,他为了在锦衣卫中立威,也为了任务的机密,孤身一人深入南疆。
蒋阮头发蓬乱,衣衫有些不整,手里还抱着男子穿的黑金雨锦丝鹤氅,因是刚醒来不久,面上还带了几分绯红,若晨间天边最美的一抹云霞,娇艳的很。
……
那婆子也确实狠狠地“管教”了她。她被打的遍体鳞伤,却不敢吭一声,唯恐被发现是蒋家大小姐的身份。当时她伤痕累累,才勉强得了一份吃食。
耻辱,羞愤,怒气,委屈,那时候的情绪万千,最后却只能化成毫无用处的眼泪。蒋信之为了她和蒋权争锋相对,被蒋权一怒之下罚跪祠堂三日。赵眉听闻此事,病情加重,更是奄奄一息。
就好像,在偷吃食的记忆里,好像最后那食物并没有被她吃掉,那间禅房里,好像又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雨停了。
宝光寺这个地方,从此以后就成了她的噩梦,这一世,夏研还想在宝光寺算计她,也要看看她答不答应。若说宝光寺在上一世是她的刑场,这一世就是她杀戮的起点。宰相府,不过是刚刚开始。
而如今真相大白,一切豁然开朗,原来蒋素素真的不是那夜女童。
如今想来,真恨不得将这两母女的皮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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