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六十六章 状元郎
看上去似乎只是普通的读书人之间的意见讨论,字迹锋芒内敛,又不显得圆滑,乍一看上去,竟十分肖似八皇子宣离。
这一日,大锦朝京中万人空巷,都是为了一睹那年轻状元郎的风采。却有一人潜入国子监的舍监。
站在蝴蝶身后的一个三等丫鬟见状诺诺上前道:“是大姑娘身边的白芷姐姐送来的,奴婢瞧着这花灯模样可爱,就放在这里。”
这个道理,聪明的柳敏不会不懂。
“是谁会这么做?”蒋超怒道:“教我找出来,非扒了他的皮。”
萧韶的目光落在最下面的一封信上,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昔闻圣人以礼治国,国盛,后圣人去,国衰。是以以礼治国为正道。然,又人曰:礼虽好,难束于民,唯以法约,天下循迹,当太平盛世。
他看了一眼,便转身走出了舍监。
“蒋阮?”蒋超胡狐疑,蒋阮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罢了,身边又没有母亲,哪里有这样弯弯绕绕的心思:“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声音渐渐微弱下去,蝴蝶小心翼翼的将一杯茶放进蒋素素手中:“姑娘,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吧。”
“主子认为是?”夜枫心中疑惑,不禁问道。
连翘在旁边做绣活,瞧着露珠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开口:“解气归解气,露珠你做的可万无一失,别给姑娘添麻烦就好。”
“不过蒋大小姐命苦,从小送进庄子上就罢了,刚回府就惹得蒋夫人下这样黑手,实在可惜。”另一名年轻公子摇头晃脑道,语气颇为同情。
一夜间,京中流传夏研想要找人陷害蒋阮的同时,还兴起了另一则流言,那就是锦英王萧韶对蒋素素情根深种,是以昨晚才不惜说谎也要为蒋素素解围。
蒋素素冷哼一声:“还能有谁,除了蒋阮那个贱人谁会这么做?”
夏研咬牙道:“周大在牢中分明未说过这话,定是有人故意传播。想坏了我素儿名声,好阴毒的心思!”
柳敏就在即将冲动的一瞬间,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陌生人给他的那些信件来。其中有一封信中对方与他争论人生在世,是否应该在权贵面前折腰。柳敏认为宁死不屈,对方却道不然。对方说,内心正直,顺应世道才是明智之举。譬如竹林中的竹子,极少有被折断的,因为懂得顺风而行,可又保持着形状的端正,不至于被风吹跑。而挺直的孤木,路边的野花却最容易被风者断。前者不懂弯腰,后者不懂孤直。
蒋阮垂眸不语,前几日她令露珠去市井传说主考官行贿的流言。上一世,赵大人行贿的事情是几年后才被抖出来的,如今她早早说出此话,皇帝势必会换主考官。而为了以防万一,换上的主考官,定是个刚正不阿的清流性子。蒋超文章虽然做的不错,可过于圆滑,对于清流一派来说,最是厌恶此等文章,就算不落第也不会有好名次。
周围人都是看着不说话,没有人会为了柳敏出头。柳敏被蒋超提着衣领,他本身生的没有蒋超魁梧,力气也不如蒋超大,此刻只用一双清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蒋超,并不开口。
国子监的生员们这般争执,却都没看见屋里的画面尽数落在屋外二人眼中。宋主簿与陈祭酒站在门外,宋主簿微怒:“蒋超也太不像话,国子监是什么地方,以为是他贵族子弟可以随意耍横的?实在侮辱读书人的脸面!”
蒋阮微微一笑,京中的百花楼可是个销金窟,多少富家子弟的银子都砸在里面了。这牡丹姑娘又是百花楼的头牌。平日里卖艺不卖身,生的色艺双绝,今天是她的开包日,多少人都盼着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一提到萧韶,蒋素素俏脸一红个,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不再言语。蒋超想了想:“若是锦英王真喜欢妹妹,日后在官场上也能照应我一把。”
陈祭酒笑了笑,不再多说。
“调一拨锦衣卫守着国子监,跟着送信人。”萧韶道:“你们二人监视柳敏。”
同楣清苑鸡飞狗跳的场景不同,阮居里一片悠然。
柳敏啊柳敏,蒋阮微微一笑,你可别让我失望。
蒋素素指着那白兔花灯:“这是谁放进来的?”
夜枫忙正色道:“主子。”闪身进了屋。便见萧韶站在书桌前,把玩着手中精巧的匕首,道:“查出是何人了?”
上头只有五个字:多谢。你是谁?
这流言说的绘声绘色,连蒋素素与萧韶是如何两情相悦也说的一清二楚。林管家急的上火,自家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是看着长大的,从没听过萧韶提起过蒋素素,若不是这流言,林管家恐怕连蒋素素到底是什么人都不清楚。
“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坏王爷清誉,蒋素素是个什么人,还情根深种,唬鬼去!”
顺应与坚持,本来就应当掌握一个度。聪明人掌握好了这个度,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露珠虽然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还是将画卷收好,蒋阮又在她耳边吩咐几句,露珠面露惊讶,点点头出去了。
在这个时候,蒋素素却又给锦英王府下了帖子,要登门道谢那天花灯节萧韶出手相助的事情。谁知萧韶并不在府中,倒是蒋素素被锦英王府一个年过花甲的老管家骂的狗血喷头,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不必,送到国子监处。”蒋阮道。
柳敏住的舍监还未来得及清理,维持着平日里的模样。萧韶一身佛头青仙花纹深黑锦衣,在柳敏的书桌前站定。伸手拿起书桌上的一封书信。
这牡丹姑娘又有个嗜好,生平最爱才子。若是这人特别有才,得了她的青眼,自然是艳福不浅。蒋超如今落第,今日又看到状元郎那般春风得意,恐怕心中早已郁愤难当,成为牡丹姑娘的入幕之宾,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令他心中感到舒服一些。
对面站着的人正是夜枫,他动了动嘴唇,想了想还是沉默了。
连翘与露珠迫不及待的将蒋素素愤怒窘迫的模样学给蒋阮看,令蒋阮也忍不住开怀几分。
“蒋阮那个贱人,分明就是故意来示威,真以为得了这花灯就了不起了?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蒋素素在榻上坐下来:“总有一天,她也会如这花灯一般,任我欺凌。”
譬如面前这封信,柳敏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母亲,在国子监也没有熟悉的朋友。这个“你是谁”耐人寻味。
就在此时,蜻蜓自外头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慌张道:“姑娘,不好了!”
蒋超没有从柳敏的眼中看到害怕的情绪,更是愤怒无比,只恨不得将面前的人撕碎。深吸了口气,他突然一笑,恶意道:“你弄脏了我的衣裳,你说该怎么办?”
露珠一边看蒋阮尝了尝那点心,一边道:“姑娘,今儿个外头可都传疯了,说有人想要陷害大姑娘,却让二姑娘遭了秧。”她顿了顿,看了看蒋阮的脸色:“想来楣清苑那边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了,姑娘这么做可真是解气。”
莫聪站了出来:“得饶人处且饶人,蒋兄何必跟一件衣服斤斤计较,柳兄也是无心之失,何必为了这事坏了几日后科考的心情。不如小弟赔给你一件衣裳,蒋兄就别为难柳兄了。”
待说完后,才轻轻对着那九五之尊行了个礼:“学生愚见。”
不过京中蒋素素夏研母女的流言,倒是因为主考官受贿的流言被压了下去,也算是因祸得福。
蒋超再看蒋素素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心中的怒火消了些,在一边的小几上坐下:“不是我责备她,只是如今满城都是昨夜之事的流言,我在国子监中抬不起头,娘被说成毒妇,妹妹也成了笑话,闹心的很。”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你没看见昨夜蒋二小姐和锦英王的动作,怕是早已有了首位。”这人刚说完,对面的学生就道:“你说话这般酸气,可是恨自己不是锦英王,无法报的美人归?”
他起先还有些不安,越说越流畅,越说越激昂,之前的犹豫全部抛诸脑后,第一次,他是这样自信的展露自己的抱负。
“画?”露珠吃惊道:“姑娘送画?不写字?”
蒋素素正在气头上,不悦道:“毛手毛脚的做什么,又怎么了?”
“什么?”蒋素素一下子站起身来,顾不得许多,追问道:“这是哪里传出来的话?周大承认了?这不可能!”
露珠将珍珠翡翠汤圆摆好在桌上,又从篮子里拿出一小碟玫瑰酥:“点心是老夫人赏的,说昨儿晚上姑娘做的好,让彩雀姐姐送来的。”
柳敏看了一眼莫聪,实在没想到莫聪会出来替他说话。蒋超也诧异,莫聪的身份不是他能随意拿捏的,即使心中怒不可遏,也不能表现出来。他一甩衣袖,冷哼一声,干脆大踏步走出学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娘亲一定要为我报仇。”蒋素素哭诉道:“一定要她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