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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二
他克制着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我们的来意我已经说透了。大家同在一条船上,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去取剑的办法了吧?不过,如果你只是虚言诓骗我们……”
“我的丈夫是谁?你刚才不是已经看见他的指套了么?”
首领挣扎着抬起头,看见女人又笑了,这一次,她的笑意中带着酷寒。
首领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问得很好!你既然知道那些劫杀幽长吉的帝都廷尉,你知不知道他们的下场?”
“因为他违背了廷尉府的密令,回到帝都之后没有立刻去廷尉府报到,而是回了一次家。”
“是啊,就这么没了。这也没什么稀罕,这里是南淮城,多的是人,少一个,谁都不会注意。”
女人摇头,“我是天罗的刺客,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我早已不为天罗杀人,我要杀你们,只是因为你们觊觎我丈夫的东西。”
长刀出鞘的响声有如弹一根高弦,反应最敏捷的武士侧身拔刀,蹬地扑上。他的动作像是在奔驰的快马上挥刀下劈,这是风虎|骑军中特有的武术,极快又极精确。女人在他的刀下根本无暇闪避,她华贵贴身的裙衣限制了行动。女人也没有想闪避,而是盈盈地轻笑了一声。难以置信的事情在她低笑的瞬间发生,武士的头颅忽然落了下去,凄厉的鲜红色从腔子里直冲到了屋顶,那具无头的身躯还挥舞着战刀从女人身边掠过,直到撞上了对面的墙壁,才无力地倒在地上。
桌子的一侧是孤身的女人,另一侧却是整整齐齐的戎装武士。他们披着烫了金边的牛皮束身甲,手工精湛,腰间带了长刀,一色的暗红色大氅,高高的立领半遮住他们的脸。那些脸一样的瘦削,皮肤深褐。温暖的灯火映在他们的眼睛里,就骤然变得冷厉起来。都是些二十多岁的精壮男子,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女人半裸的胸口。他们的目光不断地巡视着周围,像是些窥探猎物的蛇。
油灯忽地灭了。
“不错,这是幽长吉的那枚指套,现在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既然我可以取到这枚指套,我也能够带你们拿到那柄剑,”女人神色不变,悠然地玩弄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不过在我带你们去之前,我还要你们跟我猜一个谜。”
他的心跳得仿佛锤子在里面重重地轰击。
“口信?”
“现在悔悟,已经太晚了吧?”
“你想要什么样的庇护?”首领重新坐回桌边。
他唇边拉出一丝笑容,斜斜地瞥着女人,伸手压在她柔软的手上,揉着她指节上圆润的小窝,“其实何必那么麻烦呢?我看你生得也不错,你嫁给我,自然就有诰命的身份。你带我们取到剑,我保你一生。”
“天罗的刺客?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天罗也……”
“哀帝八年的冬天,幽长吉从澜州南下,取道墨离郡,从飞云浦穿过殇阳关的封锁,来到宛州,帝都廷尉一共有三百二十七人奉命劫杀他,而幽长吉孤身一人。我整理宫内的书札,有一封来自天启的密信,没有署名,请百里国主协助捕杀幽长吉。因为幽长吉,是迄今所知的最后一个天驱武士首领,天驱们称他为大宗主。”
女人没有理会他们的神色,而是默默地起身,缓步踱向门边。她的背影匀婷修长,裙裾拖曳在肮脏的地上,却自有一股宫妆的华艳,轻纱笼着她清秀的肩胛骨和修长的脖子,远远看着让人心里不由得一动。
长桌一侧,领头的人打破了沉默。他把沉重的盒子推向了另一侧,盒盖弹开,码得整整齐齐的都是纯金锭子,锭子上打了桉叶的烙印。那是宛州商会江氏铸造的金锭,有人说比帝都的铸钱都管用。皇家的金库里藏的也不是大胤金铢,而是这些足色的金锭。
他要想煞住脚步,可是已经来不及。他感觉到肩胛上传来了疼痛,却不剧烈,像是被虫子咬了一口。随后那一点疼痛才千百倍地放大起来,他肩上迸出了大朵的血花,血痕贯穿了整个肩膀。有什么东西切进他的身体里去了,可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他不由得跪下,更大的痛楚从双膝处传来。他哀嚎着低头,看见自己的腿从双膝处齐刷刷地断了,鲜血流得满地都是。
女人掩着嘴,吃吃笑着,“是啊,诸位大人难道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看出你们来自淳国,是名声赫赫的风虎铁骑?”
他念到这里声音已经沙哑,一股血冲上头顶,他攥着那枚指套忍不住大喊起来:“星……星野之鹰的指套!这是……这是大宗主的指套!”
“剑?幽长吉配的那柄重剑?”女人还是吃吃地笑着,掩着口,“我也去过紫寰宫的武库,可是里面的剑少说也有千柄,都是名剑,你们要的剑是什么样子的?我一个女官,不会用剑,你们也别以为我什么都知道。”
首领忍着失血的眩晕抬起头,看见远远的门边站着那个女人,她持着火绒。她不再笑了,却也看不出得手的喜悦。她漠然得像是一张美丽的画皮。
“我想要一个庇护。诸位大人找到那柄剑之后,带回淳国,少不得封赏,这些我也都不稀罕。我只希望诸位大人那时候再把这盒子黄金给我,带我回淳国去,好好安排我后半生。没有眀昌县侯这棵大树遮阴,东陆之大,又有几个人敢得罪下唐国主百里景洪?”
“一个廷尉,到底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这也是绝不该出现在这个小铺子里的人。
首领迟疑着拈起两枚指套。就着灯火细细地打量。看起来它们全无差别,像是同一炉铁水铸造出来的,表面都有岁月侵蚀的痕迹,像是多年之前的古物。他翻来覆去地看,目光忽然落在指套内圈的铭文上。
“皇帝和诸侯剿杀天驱武士,长达几十年,可是把廷尉府的精锐出动数百名去劫杀一个人的事情,还从未有过。那一次是因为帝都得到了确切的情报,幽长吉联络了诸侯各国的将军和世家大族不下百人,预备联兵弑君。所以他的行动路线从中州去澜州又转向宛州,一路上不断地联系着诸国的势力。谁也没有想过天驱这样的小股叛逆竟然能够掀起那么大的风浪,可是上百个手握重权的将军和世家大族的家主,又不能一并斩杀,否则大局势必混乱。所以帝都的目标,只在于劫杀幽长吉一个人,可惜直到最后,不知是为了什么,廷尉们都没有得到那份依附于幽长吉的叛贼名单。我的父亲冒险回家,只是要留下一个口信。”
女人玩弄着指套,带着些许轻蔑的笑意,“持有这个指套的人,都该是天驱的武士。你到底是眀昌县侯的属下,还是带着天驱的使命?”
武士们彼此对了对眼神。
像是拂拭头发,她轻描淡写地挥手,翡翠的戒指牵着的无数银丝在瞬间全部抽紧,像是无数看不见的利刃在首领身上划过。他整个身体瞬间就迸裂了,变成了一朵巨大的妖冶的血花。
屋子里长久地沉寂着,灯火被微风压了下去,女人明丽的肌肤也变得晦暗起来,她侧过头去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像是一片浓墨。
“我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首领从腰带中抠出了一个东西,沿着桌面滑给了女人。
板壁外传来了风声,风在树梢间掠过,带着隐隐的啸声。风从门缝里泻进丝丝缕缕,灯光忽明忽灭,飘忽不定。
“消失了?”
“清楚,这是要么富贵、要么横死的买卖,我不想好,怎么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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