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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056章 碧苒献计
入秋后的雨下个没完,细细绵绵,天空就像一张拧不干的帕子。牛毛般的细雨连成一片,犹如一张灰白帷幕,将长安城笼罩住。
崔景钰恭敬地朝前辈一揖,方提袍入座。
“一点皮肉伤,早就好了。”丹菲笑道,“如今含凉殿中缺人手,我就将你调了上来。你若是做不惯,只管和我说,我另外给你再安排。”
厚实的大门被冲破开,士兵如水一般涌入。
“苍天呀——你倒是睁睁眼呀——”华服妇人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贺兰奴儿,你打算怎么处置?”萍娘问。
这个男人很危险。他就像一潭深渊,总让人情不自禁去探究他在想什么,进而一不小心就跌了进去,万劫不复。
崔景钰站在窗前目送着魏元忠的马车远去。
“不知道又抄了哪户人家呀。”
李碧苒穿着一袭水蓝色长裙,挽着轻烟般的雪白披帛,像个仙子一般袅袅而至。她面容戚戚,眉宇间一如既往地带着化解不开的忧愁,很容易让人产生怜惜之意。尤其是本朝女子多强悍泼辣,更加显得李碧苒柔情似水十分难得。
李碧苒笑道:“几日不见,阿段如今小有气候了。”
“看来清扫得还不够彻底。”韦皇后揉着眉心,“圣上自打死了废太子后,就变得多愁善感,不忍多杀生。再说崔景钰,人倒是精明油滑。武三思父子之后,也就他还用着顺手,却是个心慈手软的。要我说,那些忤逆的臣工,都该抄家才是。他却一律贬谪出京了事。”
“人都走了,何必再背后埋怨?”韦皇后道,“武驸马也是你自己选的。阿苒选男人,眼光就比你好得多。”
丹菲也不意外,“崔郎还说了,你若不满意,想要什么,只管提出来……”
丹菲想到贺兰奴儿那癫狂的模样,想到了崔景钰昙花一现的温柔,想到了孔华珍友善的笑意。她哂笑起来。
萍娘来了后,就接替了贺兰奴儿的责任,负责内外沟通。而贺兰奴儿既然不肯出宫,也不肯离开含凉殿,这倒是让丹菲有些头疼。
“上洛王的伤势如何了?”韦皇后问。
安乐心事重重,有些无精打采。李碧苒关怀地问:“阿姊可还在为武驸马的事难过?驸马英年早逝,委实可惜。可是阿姊为着孩子着想,还请早日打起精神来。”
“我要见他!”贺兰奴儿叫着,眼睛红了,“我要他当面和我说。如今我没用了,连话都要别人替他传了吗?我不相信他真的对我没有一丝半点的情谊!当初明明……他明明待我那么好……”
萍娘道:“这事说来话长。其实她同崔四郎相识还在我入宫之前。你别看贺兰奴儿如今这样,她当初还是挺机灵的一个人,又肯上进。崔四郎要收服她为己用,自然对她比旁人好。她大概就是那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她平时看着精,可一碰到情爱,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崔四郎什么反应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贺兰私下纠缠他,不巧被安乐公主撞见了。若不是崔四郎当时劝住了,恐怕她都被安乐公主下令处死了。贺兰那时本有机会升为女掌的,就因为这个事被搁了下来,一直没再得重用。”
安乐当年是因为怀了身孕才不得不匆匆下嫁。说起这事,安乐更是有些悔意。
昔日华丽精致的宅院里顿时响起人们惊恐的呼喊大叫。仆从和女眷们慌乱奔走,再被士兵抓捕驱赶着关了起来。那些精美而华贵的字画器皿和金银珠宝被装在一个个大箱子里,摆放在了屋檐下。
“魏相已定了离京日期了?”
李碧苒谄媚道:“阿姊,契机还不好制造。妹子帮你呀!”
“昨日不是才抄了赵家?”
“不是你的错。”魏元忠道,“老夫知你已尽力。我能去官离京,而不是被作为前太子一党抄家关押,就多亏你多方游说。孙成他们四、五人能逃脱抄家灭顶之灾,得以离京回乡,亦是你从中斡旋的功劳。你一人之力有限,救不得每一个人,也是情理之中的。老夫还当谢你援手之恩。”
“我不要!”贺兰奴儿叫道,“将我利用完了,就想这样简单把我打发了?他崔景钰想得美!”
酒馆僻静的一角,桌上摆着简单酒菜。一位长髯老者斟酒自饮。
丹菲无所谓,“我说过我当时同他是在商议密事,你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和你不同,我知道我进宫是来做什么的。情爱这等小事,还不在我考虑的范畴。”
“放些枸杞,清肝明目。山菊不要放多了,皇后有些体寒之症。”丹菲叮嘱着在廊下熬药的小宫婢,而后掀起帘子,进了殿中。
姚云英依旧穿着掖庭杂役的粗布宫服,见了丹菲,两眼涌出泪花,就要下跪磕头。
“我前日里进南山上香,中途在一个尼姑庵中避雨。你猜那主持是谁?”
云英如今已经知道了丹菲和萍娘的秘密,自然热血沸腾地愿意参与进来,为父报仇。丹菲身边也确实需要云英的帮衬,萍娘则可出谋划策,并继续负责联络宫外。三人彼此信任,配合得当。
“这我怎么猜得着?”
丹菲笑了笑。
“魏元忠这宰相做了这么多年,敢说真的两袖清风?”韦皇后冷笑,“如今一没抄家,二没下狱,不过贬谪离京,让他滚回老家,已足够宽厚。照理说他勾结废太子,这可是谋逆的大罪,脑袋都可砍个七八次了。那些太学里的愣头青,还瞎闹什么?”
李碧苒意味深长道:“居然是先太子弘当年那位险些就册封为太子妃的杨氏。”
“他?”安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也不瞒你。我在想崔景钰的事。如今我成了寡妇,他却还拖着一个未婚妻。让他退婚尚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必然会让他恨我。唉,我偏偏又就是爱他这骨子倔强的劲儿……”
废太子安葬后,宫人重新调整安置万一,大明宫再度正常运作。
韦敬由属下带路,走到了书房门口。书房门大敞着,两个白色的身影悬挂在房梁上,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秋雨一停,秋老虎便开始肆掠。太阳底下依旧炎热,幸而殿中还算清凉。
“那就定在十二日。”韦皇后道,“确实也该放松一些,去些晦气了。如今秋色好,白日里游园看戏,晚上夜宴。你去拟个宾客名单,能请的都请来,好生热闹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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