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一百二十五回 天下众生,入我瓮来
朱无瑕听了便将手放在寒灰鞘上,按剑答道:“能为圣者大人效力,此乃无暇之幸也,圣者大人还请不必多礼。”
一瞬间,鲜血飞溅,骨肉分离,森白的獠牙在温热的身体内交错、啃噬、撕裂。
战场之上一片狼藉,浓烟滚滚,尸骸遍地,天色昏沉,口鼻之间都是呛人的硝烟味与腐臭味。朱无瑕穿了身蓝色长裙,色彩柔和明艳,在以黑红为主的战场上格外显眼。她随意坐在战乱最为激烈的地方,如入无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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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东西”指的就是荣道子的性命。
苏悼白心想那不是废话吗?谁知道“一颗好棋”到底是怎么定位的啊。
还没等云青站稳脚跟,一柄黑色魔剑就贯天彻地而来,一下在她面前斩开一条巨大的裂隙。漆黑铠甲的易渡握着重剑落在她不远处,他神色冷硬,面容如同雕塑般严峻,身后的血色披风在烈火中飞扬。
“无暇,道统没了,这个存在就真的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了。不会再有人记起神道的事情,那些曾经的辉煌现在全都只能存在于凡人的神话小说集子里,仲观源写的东西未必是杜撰……你明白吗?”魔道圣者似是嘲弄又似是叹息,他的声音里带着朱无瑕从未听过的疲惫。
魔道圣者手里一顿,银饰颤动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这声音回荡着空旷的黄泉圣殿里,显得分为诡异。
“……到底是谁选出的七大圣地?若是约定俗成,难道不应该只有六个吗?”她想了半天也得不出一个结论,一时间把最开始的仲观源也给忘了。
云青闭着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她反手从身后拔出昆吾,神色极柔,刀上却杀机森然。
他有意加重了“圣者大人”几个字,仙道圣者一听就知道他没把自己的话往心里去:“懒得理你,不交人就不交吧,反正这段因果他总会偿清楚的。你过段时间再去一次无妄魔境……不,还是让洞玄子去好了。”
“第一圣地,在你刚刚提到的六个圣地之上确实还有一个圣地……也就是神道圣地。”魔道圣者的手离开了这道漆黑的魔纹,挪向它下方的另一个魔纹,这魔纹色彩繁复,变幻万千。
她数到这里就停住了,鬼道酆都城与魔道无妄魔境差不多,因为宗门所处的地界实在难以寻找,所以不算在圣地里面。
朱无瑕感觉这么短短几次问话间传递的信息太过庞大了:“可他明明是个普通人啊,这几个圣地有些什么传承我还是辨别得出的……”
“镜离做得很好,此事中他几乎是完美地迎合了所有势力的要求,没有半分偏颇。”仙道圣者不等苏悼白开口就说道,“本座想要胡寒眉死,所以他想办法杀了胡寒眉,虽然中间用了点小手段,但他知道本座不会在意这点东西。”
仙道圣者想要一次性把苏悼白的嘴给堵上,于是一口气说了下去:“还有魔道那边,十二年前镜离放黄泉一条生路,十二年后他助黄泉杀死胡寒眉,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
“告辞。”云青拱手一礼,也不知是在向谁告别。也许是她面前的流小妞,也许是这片不再宁静的十万大山,也许是如母亲般温柔的妖道圣者,也许是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的夭阙塔,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了,可能多少都占一点吧。
魔道圣者隐约是笑了笑,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看,这里面费解的地方简直太多了。为何明明只有六个圣地,所有人都说成七大圣地?这六个地方是谁选出来的?它们为什么会存在,或者说谁选择让它们这样存在?既然这几个地方都能成为圣地,那么同为正统的酆都城与无妄魔境怎么就不能?圣地的标准又是什么呢?”
苏悼白嘲道:“怎么偿?还有神霄子设计杀死荣道子的事情……”
朱无瑕咽下要说的话,握着寒灰起身,神色一如既往地坚定,她的手稳如磐石:“无暇亦愿为魔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云青从容地走出了夭阙塔的白骨门,那上下两排狰狞的獠牙间,突然出现的阿芒正赤手空拳地支撑着。
“是,圣者大人。”她应了一声,字字铿锵有力。
就在他打算道出这些子是什么的时候,有一人移转乾坤出现在了影壁前面,那是个白发青年,穿着身月白色长衫,长发如瀑,皎皎如月。
“好了,开口圣天香闭口圣天香,改天你是不是也要直呼本座名讳了?”仙道圣者不耐烦地骂道,“本座总算知道清虚子那些坏脾气从哪儿学来的了,苏悼白,以后你离本座的弟子远些!”
魔道圣者独自一人在黄泉圣殿中徘徊,他走到一片漆黑的魔纹面前,用手指细致地描摹其纹路:“东海可有什么难解之事?”
“不知道,不过据本座推算,应该也是一颗好棋。”仙道圣者说得含糊。
苏悼白显然是不知道十二年前仙道圣者从暗中帮助人道的。报信青鸟在鬼道遮蔽九鸣城天机的那一刻从通天神脉飞出去,半月之后才到了人道圣者手里,那时候人道圣者一看信鸟的出发时间就大概能猜到仙道圣者有意要拖延了。没想到如此因缘果报,他在十二年后还记得清清楚楚,并且分毫不差地偿还了。
此时雨已经停了,但是雾气还是很浓,空气之中湿冷的感觉越发明显。这片茫茫雾霭之后又是天高云阔,又是烽烟四起,又是万物生生不息。云青看着这些流散的白雾,心下突然渐渐沉静了下来,那点戾气仿佛随着这次在夭阙塔中长久的奔逃而消失殆尽。四周的白雾温柔地包裹着小舟,亦是温柔地覆盖在这湖面之上,微风轻抚就消散一些。
魔道圣者微微叹息:“抱歉,原本这点小事儿是不需要你出手的,可是大挪移阵被严密监控着,而一日之内能用几次移转乾坤之术的……想来想去也只有你一个了。”
朱无瑕有些难以置信,说是七大圣地却有一个从未出现在修行者视线之中,而她修行这么多年居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算她一直误以为鬼道酆都城是圣地之一,可好几万年来这么多修行者不可能都弄错了啊,为何至今为止没有人提出来过?
仙道圣者又不耐烦了,他骂道:“闭上嘴听着,不许问!”
魔道圣者此时远在无妄魔境黄泉圣殿,他听了这话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辛苦了,此番事了你须立刻返回东海,一日之内往返几次受得了吧?”
他低笑一声道:“话是不错……可是我的无暇啊,我先问你个问题,你且认真数数眼下的道门圣地到底有几个?”
苏悼白冷淡地看着影壁里面那道模糊的影子:“愿闻其详。”
“圣者大人……”朱无瑕此刻竟有些哽咽,她向来流血不流泪,一辈子从落地到现在也没有哭过一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被这么短短几句话触动了。她现在不是为自己而战,而是在为整个道统的存亡而战。胜了,那便与魔道弟子们一同在这条道途上继续走下去,败了,那他们脚下就连路都没有了。
可是这两件事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任何关联啊。
苏悼白冷然道:“哦,莫非要我跟圣者大人一样,就算满门死光了也脸色不变吗?再说,我修行的是太上玄灵道而非太上忘情道。”
“……还请圣者大人明言。”朱无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她现在的辈分与修为要想接触到这种秘闻几乎是不可能的,而魔道圣者此时却毫无芥蒂地说给她听,此举可谓是意味深长。
四处都是溃逃的妖军和追捕的魔军,遥远的九鸣城上纯白色的圣环在缓缓扩张,而黑红色的六道生死轮被逼入绝境。天空中黑得没有半分光彩,没有星辰闪烁,亦无皓月当空,仅仅是单纯的黑暗罢了。四周的腐尸味道很浓,魔物造成的灵气污染让修行者几乎寸步难行,硝烟的味道弥散开来,与血腥味一同架构起这个是非之地的背景色。
她将手里的句芒古镜对着阿芒一照,阿芒千疮百孔的身子一下就消失在了骨门之间,然后出现在了镜子里。云青拿着镜子对妖道圣者说:“不知此物从何而来?”
“多谢了。”
也许此时此刻万千魔道弟子的性命,他们的无数种信念,无数次搏杀,全部都会变成后世凡人手里的一本册子,让人闲暇之时翻阅,打发时间,博人一笑罢了。
苏悼白虽然还是不知道郑真真是谁,不过也理解了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所以魔道圣者给了他什么?”
苏悼白被他骂了一通脸色也是一点不变,他道:“无妄魔境不愿交人。”
毕方不满,酸不溜秋地道:“嘁,你和她关系多好?还送东西呢……”
“无妄魔境把黄泉交了出来那才奇怪,他们现在就指着这命|根|子呢。”仙道圣者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圣天香踪迹诡秘莫测,行事也是一等一的不合常理,不过凡事总归有迹可循。你每次被魔道一激就开始跳脚,知道的说你修行的是太上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霹雳堂来的,满肚子都是火药。”
“未曾见过,但听了些传言,感觉此人可能不简单,现在问来也算有备无患了。”朱无瑕虽然一贯以行事疯狂著称,可实际上却谨慎心细,思虑周全,“他曾说过魔道以黄泉为尊,此言我只听圣者大人你提起过,而我魔道正统几万年不曾出世,他是怎么知道的?”
“跟我回去。”易渡口气十分强硬,他冷冷地道,“或者你想死在我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