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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463章 明君可辅臣非才，不觅房杜觅启诵（六）
……
就因为你李琪自认为历经沉浮，看多了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的惨状，又虚长别人几十年？
因是，这些日子以来，李琪倍感痛苦，日日如受煎熬。
人浮于事，首要在求活，其次在保富贵，再次才是忧国忧民。乌烟瘴气的朝堂非是没有忠直之臣，而是缺乏忠直之臣立足之地，如此贤良也免不得成为庸臣。明哲保身无关乎才能，而在于品性，或者说在于人性，亦或说是求存的无奈之举。
“急图，朝廷当速作应对，打压其跋扈之气焰，而限制其在两川之势力，不使其有尾大不掉之时；缓击则在急图之后，孟知祥既受制约，难免不满，朝廷若击之甚急，其必狗急跳墙，如此则对朝廷当下不利也；而困虎于穷山，饿其体肤，乏其心力，日久天长虎不为虎，捕之何其易也。”
李琪受皇恩，稍见明政，想以残躯报效国家社稷，无奈受阻于权臣，只能退而求其次，却又不甘如此——他已无太多时间可供观望、徘徊、浪费。
庄宗之恩，他不敢忘，庄宗之亡，他无可奈何。庄宗一朝风气如何，他一清二楚却有心无力。对当朝皇帝李嗣源，李琪不甚熟悉，却也不陌生。在此之前，李嗣源便素有美名，不仅战功显赫，而且为人宽厚、正直，但李琪知道，为君者仅有这几点是不够的。
皇子与权臣相争，这种事在历史上并不少见。
真是岂有此理！
既然秦王如此，毫无疑问，陛下更是如此。
“……荆南实应缓图而急击，缓图，意为养虎于笼，且磨利刃，急击，意即待利刃已锋，当以雷霆之势杀虎于笼。”
重新回到案桌前，李琪再度提笔。
院中有寒梅，生长正好。
因此，他屡有谏言。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目下李琪虽不能择主，却能把控事主的程度。事主之法，有披肝沥胆奋不顾身，愿以死报君恩者，有尽忠职守、兢兢业业者，有敷衍了事、得过且过者。
他忽然转过身，来到桌前，目光落在一本册子上。此册是他从中书省抄来的一份奏对备份。
笔下力千钧，下笔如有神，若论文章秀丽，李琪自然当得起这十个字。无论是太平盛世亦或乱世当头，天下总不乏有才之人，只不过人同类而智殊，贤不肖异，然皆巧言辩敌以自防御，不肖主乱而不能分。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君王不能辨别臣之贤庸，又怎能奢望自家朝堂尽皆贤才，社稷之事总有人为他解忧呢？
可惜，权臣当道。
想不通，就看事实。
《十难十对策》。
阅完一遍，李琪微微一叹，似乎并不满意，索性起身，负手走到窗前。
为臣者事主到何种程度，取决于多方面，究其根本，则在臣子品性与君主态度。
唯有如此，才能不让当今皇帝感受到威胁。要知道，谁为储君，最终又由谁来继承大统，可是尚早的事儿！
“冬日将至，寒梅将绽。”李琪心里默默念道。
士子之志，上辅君王，下安黎庶，青史留美名。
揣度君意，臣之本分，按君意行事，事方能成，臣子才能得利得福。眼下李琪却发现，莫说皇帝心意，便连皇子心意他都揣摩不到。
然而经过方才一番深思，李琪发现自己先前可能想错了。
李琪放下笔，搁于砚台，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文字出神，一时忘了前院正堂还有人，在等待他这篇文章。
既然如此，我李琪何惜老残之躯，而欲有所保留？
“……内政之要，‘十难十对策’论之已尽，臣无所赘言，唯两川与荆南，臣略有浅见……两川应急图而缓击。孟知祥不遵朝廷法令，言行皆由他心，长此以往，朝廷威严必被此辈宵小蔑视，而助涨其狼心野心。朝廷倘若放任不理，好比纵虎在山，日后必为大患。”
李琪仰天长笑。
李琪想起这位秦王在幽州的所作所为。
笑声极为畅快，如已忍之数十年。
诏书已然说得明白：“国方稍安，而天下未平，朕夙夜忧之，奈何资质愚钝，不得正社稷、救黎民之法。朕闻自古贤良之臣，上能解君忧，下能解民困，御史大夫李琪，数有谏言，甚为朕喜，念及爱卿历任中枢，应有匡扶社稷、安定天下之锦绣文章，朕翘首待之。”
“为了天下太平！”墓地，李琪骤然拍案而起！
“秦王……秦王殿下，你为何要做这些？”李琪低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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