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雨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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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十八娘的面色顿时青白。

“家里现在多了口人，虽然现在还不用吃饭，但将来半大小子要吃杀老子，京城又什么都贵，我想再过半年还是没什么起色，就还回老家去，好歹是自己的房子，又有些薄地，嚼头房租都能省下来……”彭一针曾经私下给顾十八娘透露这个想法。

“诗经？那很好啊，我记得父亲说过，其实诗所表述的就是人，人之本性，人之所求，人之所为，我也很喜欢诗经。”顾十八娘抬头看看夜空，带着几许追忆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小姐…”灵宝猛的推开门，脸色煞白，“疠疫！南漳所属的州府发生疠疫了！”

四周彭一针一家人的说笑，以及信朝阳带来的侍女们的吹拉弹唱声似乎都消失了。

说出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信朝阳抬眼看着她，笑意也在眼底散开，他举起酒杯跟顾十八娘酒杯轻轻一碰，在身旁欢快的琴箫奏鸣里，脆脆的声音却都清晰的落在二人的心里。

不，他们不会是吉人天相…顾十八娘抚着头，摆摆手示意灵宝也退下，她的脑子嗡嗡乱，需要静一静。

不止彭一针一家来了，连信朝阳也来了。

“你这辈子别想跟那老家伙合骨，等你儿子死的那一天，我会将你们母子挫骨扬灰，这辈子我终是压过你，下辈子你也休想再翻身！”沈三夫人双手紧握，面上浮现一丝似喜似恨似悲的笑。

亮亮的荷叶灯下，他的双目如星辰般闪亮。

灵元点点头，目光带着几分留恋扫过顾十八娘的脸。

沈三夫人随手就信纸扔给她，“这你就不懂了，这人生在世有什么乐意不乐意的，那要看对方给出什么条件，我想我这个条件，我这个嫂嫂应该很满意。”

“万一，那大有生的公子跟那贱婢情比金坚。”仆妇尽职尽责的提醒道。

疠疫…疠疫。这个词是她最怕听到了，不是一切都过去了吗？不是都改变了吗？怎么还会有疠疫？怎么哥哥身旁还会有疠疫这个魔鬼的出现？

以前他依靠的是顾十八娘，如今他依靠的是奸人，却从来未有依靠过自己的之力。

“我怎么会怪你，该谢谢你才是，只是下次要提前告诉我。”顾十八娘扭头看他笑道。

她似乎听到多么好笑的笑话，笑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是。”灵元低声答道，“小姐别怪灵宝，是我自作主张…”

一通忙碌后，顾十八娘屏退下人，说要自己静一静。

虽然站在室内，但他依旧未解下披风，显然并没未打算多待。

灵元微垂视线恩了一声。

灵宝再三请她宽心，“夫人少爷吉人天相，又是朝廷命官，肯定没事的。”

“官府，官府的消息，我哥哥托人送来的，哥哥已经往南漳去了，说无论如何也会把夫人和少爷带回来…小姐…小姐…”灵宝忙忙说道，看这顾十八娘竟站立不稳，扑过来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这次只怕是他们最后一次坐在一起吃饭了，顾十八娘的心底有些酸意，彭一针对她来说，虽然相识的最初，大家都是各怀心思各寻其用，但一路走到现在，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喂，还不好意思告诉我？”顾十八娘似笑非笑看着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顾十八娘认出来，这是灵宝在桃花观给她求的签。

“夫人，你说要舅老爷家的小姐跟大有生议亲，这，大有生可是个商户，只怕舅老夫人不太乐意吧？”仆妇小心的问道。

那小畜生终于腿残了，那老家伙也成了个不死不活只知吃睡的废物，而且借着这小畜生病残，自己的儿子终于在抚远公眼前得到机会，留下良好的印象，只要她儿子成了抚远公的嗣子，那将来她母凭子贵，就能在赵家那些大爷面前扬眉吐气，让他们在自己面前低头俯身，就能掀掉那个生前压着自己，死后还压着自己的赵氏。

“她爱查什么就查什么。”顾十八娘抚着书卷淡淡说道，“她要对付谁我也不过问，不过要是威胁到我，我不会让她占到什么便宜。”

“我走了。”灵元再一次深深看了二人一眼。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不是说那贱婢是个大药师那些药商们人人都恭维她，所以要说那大有生对她情比金坚也是极有可能的，这商户呢是不缺钱，但他们缺权，别看他们衣着光鲜，人前人后人模人样的，可是就是没根的树，长得越高，越容易倒，所以需要一个撑杆，哪怕是小小的撑杆，对他们来说也是极其难得的，偏偏咱们大周朝士农工商界限分明，这些世代商户想要娶个真正的世族小姐是很难的，那些世族小姐，就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也绝不肯放弃身份下嫁的，”沈三夫人拨弄手指甲笑道，“七舅老爷虽然只是个举人，但可不是几代清贫才养出的一个读书人，一则咱们赵家也算是豪门望族，二来，不是还有我这边沈家，这等好事多少人眼巴巴的等着呢，能轮到他们大有生，可真该谢谢那贱婢。”仆妇忙点头称是，叠信装封，忽的又一停顿，想到一件紧要的事。

“读书？”顾十八娘很感兴趣，看着他笑，“那很好啊，读的什么？”

信朝阳摸摸鼻子，却没有说话。

作为抚远公家的媳妇，虽然关系远了点，但至少能跟抚远公说上话，而且其子将来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抚远公，求一个诰命还真不是什么难事，但也不是什么一句话的事。

灵元对着妹妹一笑，接过一口气喝完。

“恩？”顾十八娘有些不解的看他，又笑道，“钱是挣不完的，大少爷不像是不知道这个道理的人啊？”

抚远公府，沈三夫人偏居之所，却依旧亮着灯，她斜倚在软枕上，微微眯着眼，口中缓缓说着话，桌边坐着一个仆妇，正动笔书写。

清晨，顾十八娘醒来时，还有些残留的头疼，昨晚多喝两杯酒，她揉着额头起身，刚洗漱完，就听门外一阵惶急的脚步声。

仆妇想起信上隐约提起的给舅老夫人求个诰命封号的事，不由拭了把汗。

“知道夫人少爷没在家，就怕小姐一个人哭鼻子。”彭一针哈哈笑道。

“最近，很忙？”顾十八娘再一次看向他问道。

“未动，未动，动则成空。来也，来也，过眼如梦。”

摆了一桌子好酒好菜，顾十八娘全赏给下人们享用去了，自己只略坐了坐，便裹着披风自己坐在花园里赏月，一面吹埙排解愁思，忽听人来报彭一针一家来了，她忙整衣出来相见，原本寂寥的客厅里已经是笑语轩轩，煞是热闹。

灵元恩了一声，又接着说道，“我在…读书。”

“来，来，咱们一同吃一杯，身在异乡为异客，同是天涯沦落人。”彭一针举着酒杯拽文道。

夜色终于吞没了沈三夫人屋中的亮光，短暂的锅底漆黑后，东方开始发白，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人高呼急报惊破了吏部衙门的当值班房，与此同时，晨光拉开了一天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