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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四十六章 缺德国公
纪连城在门外站了有一会,一开始隐约听见窃窃私语声,但声音太模糊,根本听不清,随即又是一片安静,他心中有点焦躁,忍不住又移步到窗边,还没走过去,忽然“啪”一声,一件外袍掷到了窗上,随即舱房内清晰地响起一声娇嗔,“哎呀,你……”
“那你说怎么着……”邰世涛问。
多年后,在这一片寂寞的海上,他再次听见梦中的声音,而对面的少女,含笑的明亮的眼波,似春风燕双剪,掠过心头柳枝……
容榕怔怔地看着他背影,只觉这一刻的少年背影,刚强里隐然决绝凄伤,每一步都似在离别。
这么一想他的脸又红了,再次挣扎要起,容榕却抱住他不肯放,瞪他一眼道:“外头有人听着,只有这样才好说话。”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想必你自己不好意思说,我代你说吧。”容榕眨眨眼睛,“你是让我配合你,咱们……咱们做出那个样子来,然后骗纪连城进来,然后……杀了他?”
“啊!”
月色溶溶,溶溶月色下的容榕,身姿轻盈,周身轮廓被月光照得透亮,纪连城在暗处仰头瞧着,觉得似瞧见偷下凡间戏水的月下精灵。
“那么……”邰世涛低低道,“咱们以舱房灯光为号,灯光灭了,少帅便来,如何?”
在太史阑刚失踪的那些日子,总督府的护卫一样也流出过鲜血。天纪拦截之夜,二五营那些女子,那些太史阑本人十分珍视,曾经发誓一个都不能少的部下,死伤过半。虽然那一战打出了苍阑军的名声,可是和惨重的损失比起来,二五营宁可一切都没发生。
纪连城下了水,为防容榕看清他的脸,特意选了个船身阴影处等着。
天纪士兵还好,不过瞠目结舌而已,那些将官险些一口血吐在尘埃——早知道就这点人,昨晚何必被撵得鸡飞狗跳,乖乖听话?
“咱们……咱们下海去吧?我是在海边长大的……水里就像我的床……”容榕声音越说越低,吐字却很清晰,好让门边的人能听见,“邰郎,你在北方长大,不想试试……试试这滋味么……大海的水,最温柔了,像绸子一样……”
也翻过静海风云史上,奇诡厉杀,令人震撼的一夜。
本该凶猛对抗的军营,现在在忙着整束内务;本该执刀反抗的士兵,现在像一群打理家务的大妈……
此刻火势渐大,四面红光腾跃,人影纷乱。黑色马车如城堡般岿然不动,海风从海岸奔来,微微掀起黑丝车帘,满车被烂漫火光照亮,映见斜倚车壁的人影,宽衣广袖,玉带金冠,玉白的手指轻执书卷,含笑翻过一页。
纪连城一听他这话,便知遇上行家,他确实没有什么太重的外伤,但当初挨太史阑那一脚,正当起兴的时候,太史阑那一脚又太突然太奇诡太狠,他与其说伤到还不如说被吓到,那一惊非同小可,之后他伤痊愈了,心情却没痊愈,逢到那要紧时刻,脑海里就掠过那飞龙般横扫而过的铁腿,顿时一泻千里,雄风全无。
船慢得似乎没有在移动,身边水波涌动,容榕已经悄无声息地游了过来,纪连城瞧见远远的,邰世涛在最上面一层守望。
鲜血从郭淮胸口喷射,溅在苏亚马前,所有人都岿然不动,冷然看那血浸透夜色。
“对不住,我刚才……一时发昏。”他简短地道,“我走了,之后……你想办法下到舱尾,一般那边都有小船,划了赶紧逃生吧。”
邰世涛身子也停住——他听见了脚步声,门外有人。
如此这般,等会他李代桃僵,是不是也会分外有趣?
这念头一闪而过,随即他们忙着打包去了。
他大步走了出去,容榕看着他笔直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他来说这句话,必然是逼不得已,而他此去,也必然是孤注一掷。
纪连城停住手,开始呼哧呼哧喘气。
只有以血还血。
两人虽然隔得远,却并没有完全闲着,邰世涛哼了几声,背过身去,容榕自己在忙忙碌碌准备着什么。
“砰”一声,郭淮的身躯倒地,此时天纪的士兵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马车里那个冷冷的声音,已经下了第二条命令。
门边纪连城呼吸急促,眼睛发亮——水里!在水里!好奇妙的法子!他怎么没想到?这这……这该是怎样一种的滋味?和一个健美美丽的少女在水里……以天为被以海为床……普天之下,谁有这样奇妙的经历?
邰世涛心砰砰直跳,勉强压着嗓子道:“少帅富有一军,深受老帅喜也深受属下戴,卑下觉得少帅大可不必忧思过甚……”
她忽然隐隐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马上要把这个旧大营烧毁,只给所有人一刻钟的时间,抢出自己的衣甲被褥武器用具……火头兵还得抢出锅碗瓢盆,新大营不会供应任何装备,过去之后立即编营训练,到时候万一什么东西没抢出来,没有被子就等着冻死,没有锅碗就等着饿死,没有武器更好——等着被砍死。
此时这边队伍也不过刚站下来几句话的功夫,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只有没睡的夜巡士兵,和一些零散的岗哨,其余将官士兵刚刚起身,衣服还没来得及穿好。
邰世涛心知她说的是对的,想着事急从权,人家女孩子都不介意,自己也不必忸怩,吸一口气沉淀下心神,便把纪连城的心思,详细和她说了。一边说一边担心地看她,怕她发作,容榕只是认真地听着,眼睛亮亮的,并没有愤怒之色,完了才冷哼一声,道:“嫂子说得一点不错,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
容榕已经给他通过名,他却没听仔细,以为她只是报了小名蓉蓉,也无心问她家世出身。
军械库和粮草库已经被第一时间夺下,士兵们惊惶奔走,将官们拼命约束,可是此时乱像已生,哪里约束得住?
“不好了!敌人闯营!”
营地里,如一座座移动巨山般的士兵们惶然着,下意识要按原有队形集结,蓦然那边又下了命令。
仔细看那却不是肌肤,是一层伪造的皮,看上去和真的一样。
容榕羞涩地一笑,水下的另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拨开了脚踝上的一块肌肤。
她说的正是邰世涛担心的,他皱着眉,“只能想办法抢一条救生船。”
只剩最后一个希望,将来他去的地方,一定要有姐姐。
“玩点新花样……”纪连城笑着脱衣,又嫌他碍眼,影响自己的兴趣,“老爷子早点去休息吧。”
纪连城想想也是,他生性多疑,虽然此时欲|火冲昏头脑,也没完全忘记警惕,便道:“我让世涛守在附近,老爷子你也安排人遥遥看着,只别靠得太近便是。”
“那边有敌人!”
“奉天纪少帅命,现将天纪东大营诸将士归并新建之援海大营!原营不留,就此烧毁。现所有人,一刻钟之内自我整束,迅速集结!”
这边一抢,那边几个想要整束队伍对抗的将官命令便没人听,将官们面面相觑,一边想着这么晴天霹雳的移营,回来后少帅追究,一边看着郭淮尸体心惊,想着自己反抗是不是也挨一冷箭招呼?一边瞧着士兵疯狂收拾,忽然想起真的移营了自己没有武器衣甲也一样倒霉,连忙招呼亲兵,“快给我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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