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轻车（四 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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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把刀从他的后背刺入，前胸刺出。手中的弓弦一松，失去目标的毒箭射上了夜空。

这种杀气，页特密实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某个书院前。当时蒙古兵正在屠城，数个教书匠，拿戒尺挡住了书院的大门。

没错，是那股狠劲上。视死如归的狠劲儿。

更不是输在战力上上。

蒙古人的自尊，让页特密实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也无法承认指挥失误。从进入邵武开始，他已经谨慎再谨慎。敌将通过骚扰，阻截，挑逗诸般手段，试图将蒙古军与新附军分开，页特密实都没上当。

页特密实甚至敏锐地捕捉到了弩和那种会炸裂的铁疙瘩的弱点，尽力用蒙古人的特长去应付，去把握机会给对手致命一击。

在这种视死如归的杀气面前，蒙古人坚持不住，更何况被逼而来的新附军。

完颜靖远、陈复宋也尽力向文天祥靠拢。丞相的位置太靠前了，作为久经沙场的武将，他们知道那是个容易受到偷袭的位置。

蒙古武士们一轮攒射后，教书先生们都变成了刺猬。却依然用身体挡着背后那扇门，挡住里边那份安宁。

不光是输在那到处爆炸的火器上。那些从天而来的轰天雷虽然威力大，射击速度却不快。密度也不大。

两军阵前，溃逃的是蒙古军。

是那股狠劲上。页特密实突然一哆嗦，发觉了胜负的关键。

所有新附军开始逃跑，兵败如山倒。

张唐带队尽力靠拢过来，但二人之间，还隔着十几个新附军士兵。

相反，在经历了荆棘岭的战斗后，页特密实反而加强了蒙古军和新附军之间的联系。

四下的山林中，冒出滚滚浓烟。四面都是喊杀声，四面都是金鼓响。一时间，不知多少破虏军从四下杀了过来。

“页特密实被炸死了，快跑啊，快跑啊！”密林中，乡民们模仿着新附军的声音大声哭喊。

“弟兄们，鞑子没咱们人多呀！前面是火炮，跑吧！”有人在黑夜中大声喊道。

长生天把太阳底下的所有土地都赐给了蒙古人。至于那些土地的原来主人，他们只配做蒙古人的奴隶。如果他们不肯接受这个命运，他们只有死。

三千蒙古武士，三万新附军，居然被不到一万的宋兵杀落了胆儿。

集结起来督战的蒙古士兵立刻被送上了半空。溃逃下来的新附军踏着他们的血，拼命向黑沉沉的远方跑去。

本应该带队撤走的苗春带着几十个兄弟在森林边缘，向着山下的溃兵群不住施放冷箭。从暗处向明处瞄准，先射军官，再射士兵，几乎每一次射击，都有斩获。

已经杀溃卒杀到手软的页特密实张口欲辩解，一股浓烟飘过来，把他的喊声倒呛了回去。

“放火，放火，注意风向。只准呐喊，不准露头！”大儒陈龙复带着十几个参谋，数百名乡民，在林间来回奔走。每隔几步，就点燃一丛矮树。滚滚浓烟熏得老人止不住地咳嗽，但咳嗽过后，直起腰来，老夫子的脊梁依旧笔挺。

千余蒙古武士，上万新附军被人数远远少于自己的敌人，赶鸭子一样从蜈蚣岭赶了下来，一路狂奔直到建宁。

这仗，到底输在哪了呢？

一个急于立功的新附军士兵举着刀冲了过来，钢刀与文天祥手中的宝剑相交。令那名士兵惊讶的是，看似文弱的大宋丞相，居然翻腕，用剑刃压住了他的刀头。没等他缓过神来，文天祥的宝剑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

主帅页特密实悔得心里滴血。

朴实的乡民们笑了笑，四下里点起更多火头。风送林间吹过，仿佛前军万马打着火把从山上冲了下来。

然而，这次出了例外。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要知道，大元皇帝忽必烈最喜爱的九拔都张弘范，所部十余万大军中，蒙古武士也不过五千。

蒙古武士眼中没有对手，心中没有失败。他们不畏惧死亡，生命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场狂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