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第145章 小人(2/2)

首发：~第144章 第145章 小人

二人说话之际，已是出了酒楼，上了街巷，混在人群中，并肩而行。

温陶望着前方街巷的人流，傅子睿听她说话，侧头，看着她的半边脸颊，目光灼灼地，像是一团火焰，要融化了她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霜般的冷漠。

比之年少，傅子睿自是沉稳了许多，只这赤子之心未改，他自觉风光霁月，事无不可对人言，昔日能因着对温陶的一腔情思便对她百般呵护和出言表白，浑然将家族安排给他的联姻对象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后来更是想方设法花了极重的代价推拒了婚事，只如今年长，这份坦坦荡荡的心意，却不减反增。

他直言道：“温姑娘避着我，我却想见你一面，听闻你出现在澜沧城，不远千里夜奔至此。谁料一来，还没见着你的面，与你说上一句话，却看着你在大街上与那傻大个笑着柔声说话。”他说到“笑着”、“柔声”二词时，想起这时温陶对着自己仍是客气疏离，不免有些心酸难耐，又道：“我知道温姑娘与同门师弟情谊匪浅，你对那田改之并无旖旎心思，只是姐弟情谊，却也不免还是如坐针毡，忐忑难安，又见你见过他之后，神思不属，面色难看，更觉、更觉心酸难耐，真恨不得让你这样的人是我，又恨他让你这般。”

他说了这许多心里话，又柔声，斩钉截铁地道：“温陶，我心中见了你便欢喜，只是看你这样因了旁人的事情而心思恍惚，只觉得心里不舒坦的很，遂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且千万望你听了我这混账话，转眼便忘了罢。”说罢，眉宇间颇有些寂寥，心下不舒坦，又道：“也罢，若是你当真转眼便忘，我心里更是难受了。”

温陶这十数年来，多是与席淮良这样心思难测、谈笑间智谋百出的人对事，哪怕是方才，也才发觉十数年来善待的师弟竟也是个面憨心奸之人，更何况她自己也是这般的人，更是其中翘楚，是以平日里说话做事，便也多了几分考量，要做什么事，说些什么重要的话，不免深思熟虑，三思而后行，此时乍一听傅子睿这般坦坦荡荡的话，却也不由得一怔。

他倒是光风霁月，对着温陶更是赤子情怀未改，因没了婚姻一事阻挠，更是热烈地好似一把火，要把温陶这经年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融化。话里话外，这浓烈的情意和毫不掩饰的嫉妒，竟也展露无疑。

傅子睿光风霁月，是以竟也把这本该让人觉得烦恼和麻烦的爱意以及丑陋的嫉妒显得坦坦荡荡了。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朝着街巷往前走，适逢秋末冬初，澜沧城又是厨仙赛之际，街头巷尾不掩喧嚣，纷扰间，天色暗沉，暮色四合，一两颗星子远挂西边天，冷月如钩，嘭的一声巨响，不远处焰火腾的升天，至半空炸开，五颜六色，缤纷至极，美轮美奂。

温陶只觉心尖也似重鼓一锤，诸多烦扰和算计的心思不免消弭的一干二净。

焰火中，她不免扭头看身边的人，傅子睿本生得不俗，浓眉大眼，目光纯澈，又兼心中情意，眉眼柔和，整个人坦荡开怀，好一派光风霁月的作风。

是了，他向来是这样的，温陶后知后觉。

傅子睿向来不掩藏自己的心思，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以往他倾慕温陶，便迫不及待相告，哪怕后来他对家族婚姻之事烦不胜扰，也从不曾掩饰自己的心意分毫，是以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言行举止，均与他的心意全然相同，他想要什么，便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这样顺心如意，便是前头有着千万般险阻，却也浑然不惧。

他是为了什么才打动武黎的？武黎一介金丹大圆满的真人，位列玄光派上五峰雁行峰的峰主小师弟，也是东域成名已久的大人物，为何会对傅子睿这样一个堪称有些麻烦的人物说话？

概因，他二人，脾性颇为相通。

温陶此时才知晓，傅子睿身上有一种她无论如何也没有的品质，那便是真。

不仅她没有，她以往所接触过的平辈中人，李思语、盛谦、伍家兄妹、李不换、范箐、柳屹等人虽算不得心思深沉之辈，却也不是这般有什么便说什么的，谁还没有个小心思了？

至于她自己。

温陶思及此，不由得面色囧然，心下大为感慨，她自然也是远远够不上这“真”字的。

她自认虽不是席淮良这样心机深沉之辈，却也不尽然，想起自己方才为了试探出田改之背后的秘密，对他百般试探千番猜测，全然不顾往日同门之义姐弟之情，更觉羞愧。

她此时不由得想，如果她没有去言语试探田改之，而是有什么便问什么，直言不讳，不是在背后百般猜疑，是否田改之就会告诉她真相？从很久以前他便隐隐对自己有所隐瞒，到得今日他百般遮掩，这其中隐秘之事，若自己直言问出，他是否即便不会和盘托出，也不会矢口否认？

可凡事没有如果，温陶知晓自己不够“真”，也不够这般“坦荡”，或者说，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作多情，自觉自己对田改之有着深厚的姐弟之情，其实不然，否则，田改之一有异象，她为何心下百般猜忌，却从不当面问出？二十多年前秘境里田改之就有这个端倪了，她当时视而不见，只作不知，全然抛在脑后，只是这其中的不当，却也深深掩埋在她的心底了，直到了今日，田改之再一次显露出他的异常来，她便连质问也没有，心中对他的猜忌更甚，直接去试探了，试探过后，更是对他定了罪行。

这般行径，委实算不上多么坦荡，绝非君子所为，温陶自觉行事有愧，对着田改之一事上，尽显小人作风，此时面对傅子睿，更觉他一派赤子之心，哪怕自己并无心意，对着他的满腔心意，却也是觉得浑然不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