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春天(1/3)

首发：~坏春天

今年二月中，才过春节初七。

黎雾从港城出发，挤上了南下的火车。

临时接到了通知，实习地点从深圳变更到了南城。

她买不到去南城的座票，待在两节车厢隔断，在来来往往、陌生男人的打量下站了整夜。

这事儿没跟妈和爸吱声，他们全心全意为她不用再奔波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欣慰。

南城读了四年书，她这趟实习又落定南城，一切总都是好的。

黎雾去得并不顺利。

当天瓢泼大雨，校车没接到她，她拖着行李打车到郊区，还有一段很长的泥泞路要走。

郊区也算不上，荒弃港口，破旧校舍，临时搭建的铁皮房，连绵阴雨天，她的皮肤定了闹钟一样开始刺痒。

有家地产商和南大等高校合作，要改建附近最大的一条贸易湖港，他们这届毕业生被安排在了这里。

据说那家地产商姓薄，十分少见的姓氏，在南城却无人不晓。

薄屿这个名字，在南大之外也总为人津津乐道。

报道当天还不见他人，其他学校的坐在一起，有的没的“南大校草”、“南城地产少爷”、“港城船王家公子”等等，调侃无数。

跟黎雾分到同一宿舍的有几个建大的女生，兴奋问她：“有没有什么小道消息，薄屿到底来不来啊？”

两只靴子被一路泥水泡了个遍，黎雾全身淋透。

她这趟出门急，只带了三四月南城能穿的单薄衣物，换上了，还冻得小脸丝丝儿发白。

她自顾自收拾东西，脱口而出：“我和他不熟。”

还没介绍过彼此姓名，只知道住进来两个南大的女生，室友马上意识到了唐突：“不好意思啊……”

一脸她这人不是很好相处的表情。

室友又问黎雾之外另一人：“你们和薄屿不一个学校一个系的吗？怎么这也不知道。”

那人铺好床，抽空白她一眼，“——我们又不睡你们太子床底，什么都知道！你要真想打听就去楼下挨个儿敲门问，那儿住着好几个我们系男生，有跟他一个班的！”

然后丢给黎雾一个塑料袋，让她把无处安放的那双“泥靴”装起来，自我介绍道：“我叫李多晴，在你隔壁三班。”

黎雾微笑说谢谢，“黎雾，四班的。”

“知道，”李多晴豪爽直接，“‘系花儿’嘛。”

“嗯？”

黎雾眨了下眼，没反应过来。

李多晴过来拍拍她，宽慰道：“我们班那群男生私下都这么议论你，嗯，也没什么~你就当他们都暗恋你就行了，他们一天天嘴欠，吃饱了撑的。”

黎雾笑了一笑，“……这样。”

黎雾的确和室友们口中那位不熟，可以说，认都不算认识。

——哪怕他们高中同校，同所大学同系同专业，他和她的名字这次还出现在了同一张实习名单上。

她在前，他在后。

距离高考还有100天，薄屿转入港城崇礼中学，那天全校上下把高三整栋楼堵了个水泄不通。

彼时黎雾是与他隔了一堵墙的无名氏，黑色马尾、齐刘海，戴厚重眼镜框，因为童年营养没跟上挂不住肉，每天把自己塞在臃肿的校服里，沉闷普通，像是一滴汇入大海的水。

高考放榜那天，黎雾看到她和“薄屿”这两个字同时出现在“南城大学”那栏，她还用余光数了数，少得可怜的录取名额里，录到同一专业的居然只有他和她。

大学专业大课上，一间阶梯教室坐满了全系乌压压三百人，教授点他的名字，会着重语气强调“土木一班的薄屿”，然后凶巴巴地把给他代课的男生赶出去。

不一会儿，就会有隔壁系女孩来鞠躬道歉，解释是她找了人来替薄屿上课，请求教授不要扣薄屿的分，彻底惹来满屋大笑。

隔一段时间，这样的情况又会上演，所以偶尔他兴致缺缺来了的情况，大多也是教授念到他的名字，咬牙切齿问今天有没有谁替他。

一扭头，却看到他吊儿郎当立在门边，慵懒高挑，长眸惺忪，不似凡物。

黎雾从没被点到过，因为她从不迟到，也没旷过课，其他方面，她更没他那么强的存在感——

除了她四年都是全系绩点最高。

而他就算不要那点出勤成绩，最好的几次，也能爬到她身后第二名。

实习宿舍男女混住，是个简陋的旧校舍改造，黎雾除了身上怕潮，不挑地方，四年了也不说能不能适应。

又窄又潮又昏暗的长楼道，总让她想到家里那栋位于港城海滨老区城中村的违建房。

一到晚上，男生女生们的兴奋喧哗、暧昧低语穿透了墙壁，也频频让她联系起爸妈店子旁边蜂窝一般的群租公寓，颇有鱼龙混杂之感。

住了一周，黎雾给爸妈报平安。

黎长军心疼她，“爸也不懂，当初就听人说，学个物理化学啥的好就业，念叨了两句，小雾你就去学理科了……我以为你一个女孩子，人家能给你分配到办公楼里去，咋跑到工地上去了？”

黎雾去收晾在阳面空宿舍的衣服，一连两天罕见没雨，整栋楼都是洗衣粉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