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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小草出山
此时她状似无意间提起滕狐,一来是为自我贬损找了个“江湖标杆”,二来这元岐若真同滕狐有过什么合作却不欢而散,她此刻提起或许可将眼下这难以继续下去的话题岔去别处。
她用心险恶地将那只胖狐狸揪出来挡箭,元岐却并不上当,闭口不谈他与滕狐先前种种,只迤迤然走到那房间正中的丹炉前,随即抬手一掌拍开了那丹炉的炉顶。
有什么东西在昏暗的室内亮起,秦九叶那张干瘪枯黄的小脸瞬间被那道金光映亮了,手中油灯跟着晃了晃,似是她的心绪起伏难平。
“昆墟向来不涉江湖之争,断玉君护不了你。而我不仅可保你平安,还可以给你许多东西。这是你眼下最好的选择。”
他说完这一切,整个人斜倚在那丹炉旁,好整以暇地望向秦九叶。
这一番恩威并重、软硬兼施,任谁都会动摇一番、难以招架,何况眼前这女子不过只是出身村野,能有什么眼界和定力?
果不其然,那女子的身形就像是被那金光定住了一般,许久,他才听到对方喃喃开口问道。
“这是……金子吗?”
“当然。师父生前生前除了研习杀人的剑法和非人的道术,便只有这点爱好了。”元岐边说边摩挲着手下那顶缠丝炉盖,声音越发低沉柔和,“你不喜欢金子吗?世人没有不喜欢金子的,你一定也喜欢。跟了我,便是跟了这些金子。你不会后悔的。”
秦九叶怔怔望着那炼丹炉巨大炉膛中满满的金饼金锭,仿佛在看一样自己全然不能理解之物。
原来许多金子堆在一起是这般模样,金色的光柔和满溢,好似融化的蜜糖一般诱人。
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先前不见这炉鼎之中有火光。这哪里是用来炼丹的炉子,分明是方外观的移动金库。元漱清修道的名声远扬在外,却原来背地里修得是这“金银道”,这些年犹如只进不出的貔貅一般,早已吃得个肚满肠肥。
自元漱清身死,方外观元气大伤,瞬间成了“财多身弱”的主,必须赶紧另寻靠山。而狄墨绝非乐善好施之人,今日有所举动只能说明方外观的价值远不止众人所见的那般,而这元岐便是抓住了机会,私下向狄墨递了这金子打造的“投名状”。
只是元岐会向狄墨坦露金银,却实在没有必要讨好她一个江湖郎中,此举一来估计只想看她窘态,二来便是斩断了她的后路。毕竟一个窥见方外观秘密的外人是不可能活着下船的,只能选择加入对方。
而她隐隐觉得,今夜这艘船上还有其他秘密。
秦九叶强迫自己收回贪婪的目光,调整一番情绪后、故作不解道。
“方外观既然背靠青山,何愁将来没有立身之所?观主又何必将这青山拱手让人?”
元岐眼睛眯起,显然听懂她话中试探之意。
“你觉得我认贼为亲?不分黑白?”
“观主一定明白,不论是什么青刀、亦或是那川流院,都只是杀人的刀剑罢了。真正害死你义父之人是给他那箱宝物的人。”
“这江湖中每日都有恩怨、每日都有新仇,我不是个沉迷于报仇的人。我也不是义父,我不在乎是否守得住‘方外观’三个字,假以时日我会拥有比之更加荣耀的东西,而在我左右之人亦能沾此殊荣。”那元岐说罢,再次用那种放肆的眼神打量起眼前那个瘦小女子,“说来也是奇怪,先前见你施针,虽看着有些手段,但我自幼多病,见过的圣手不计其数,无名小辈我还从未放在眼里。谁知今日见你跟在断玉君身旁,我突然便有了兴趣,而这兴趣在你两次出言婉拒之后,便愈发浓厚了。你若不喜,今夜便不该上我的船,既登上这条船,有些事便不由你说了算了。”
对方的声音在狭窄憋闷的空间中回荡,秦九叶身形仍一动未动地立在那里,面上突然涌上一种因荒谬而生的笑意。
强扭的瓜甜不甜根本不重要,架不住有人就是手贱。先是那朱覆雪,眼下又是这元岐,他们谈起人的时候就像随意提起一样物件似的,可以拿左拿右、抢来抢去,你若表现出丝毫的不愿意,便成了你的不知好歹,而有一日他们不再需要你时,却可随时将你摒弃。
是因为这江湖之所本就荒蛮,所以游走其中之人也都格外野蛮吗?
不,当然不是的。
他们不会对那湖畔石舫上的贵客们如此开口,更不会对那天下第一庄的狄墨如此开口,他们之所以能在她面前露出如此丑恶霸道的嘴脸,是因为在他们眼中,不论是她还是跟在她身旁的李樵,同那些有尊严、有地位的人是不一样的,是可以被践踏的,是可以被算计衡量的。
他们一个个精明得很,不过是选择性地展露野蛮罢了。
若是换了以往,她或许会当下卖个蠢、想个借口搪塞过去。毕竟委曲求全、做低伏小的事,她最是擅长不过。对于那些她得罪不起的人,她只能用无穷无尽的忍耐来克服失去尊严的种种。
可今日,她突然便不想这样做了。
或许是因为她亲眼见到了那上一刻还在画屏后舞剑、下一刻便成了一具冰冷尸体的无名少年;或许是因为那阴魂不散、想要挖出她眼珠子的朱覆雪;又或许是因为仙匿洞窟之中那剖心自证的方外观弟子、那被高举过头顶的莲符、以及那百千人沉默的背脊。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不论她如何伏低自己的身体、宣告自己的服从,那些践踏她的脚是不会停下的。
她突然明白了李樵那张乖顺面容下偶尔显露的阴暗气质究竟从何而来了。
我有长恨,世之恶也。
恶业不报,此恨难消。
秦九叶缓缓抬起头来。这是她自踏入这房间后,第一次直面那鹤氅加身、高高在上的男子。
“观主是否有兴趣,同我有何干系?我方才分明是在直接拒绝。观主若是没有听清,我便再说一次。我不想入方外观,也不想跟在观主身边。不论是以何种身份。”
她不再自称“小的”,言语间少了那种低三下四的语气,声音清脆如玉击声,话一出口空气中便是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
元岐嘴角的笑消失了。
他似乎有些惊讶,更多的是不愉快。眼前这命比草贱的江湖杂碎,虽然一副不起眼的样子,但却硬得像一粒硌牙的砂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休要怪他无情了。
“昨日你来船上试探我的时候,我便看得出,你定是解过晴风散的。你可知晓,这世上能解晴风散之人还从未有过,若是狄墨得知,定不会让你活到天明。”
元岐的声音伴随着一股阴风迎面而来,秦九叶手中油灯暗了暗,再亮起时她突然留意到,元岐卧榻后那层层纱被无声吹开一道缝,风便是从那黑漆漆的缝隙中钻出来的,竟隐隐夹杂着一股血腥气。
“如你所见,我已病愈,身体强健更胜以往,你难道不好奇这背后的原因吗?”
秦九叶惊愕连退三步。
她不需要元岐作答,便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不是没想过,方才开锋大典上元岐作为方外观观主,定也饮了那十分可疑的大庐酿,只是受染秘方之人产生症状的时间似乎不相同,她在洞中时旁观其他门派中人并无反应,这才想着同邱陵冒险一试。
但她却忽略了另一种可能,那便是这元岐在登岛前便已服下秘方。当时她来为元岐问诊的时候,曾经提过可以试着根治晴风散之毒,可对方却说没那个必要。若只是时间紧迫,应当会说没那个工夫,之所以会用到“没必要”三个字,是因为对方其实早已知晓此事即将告一段落。
他根本无需解晴风散,也不再需要乌松子,因为他知晓自己即将得到更厉害的“秘药”。
这黑漆漆的船底是他一早为自己打造的宫殿,为的就是迎接那秘方的“降临”,此刻那纱帐后应当藏着一具被吸干血的尸体,这也是为何今日为她引路的那道童神色如此惊惧,且和昨日并不是同一人的真正缘由。
“你服过那秘方了。”
初时惊惧战栗感退下,秦九叶的声音竟出奇的冷静。
她的转变落在元岐眼中,反而激起了对方更多乐趣。嗜血过后的兴奋在他体内作祟,令他双目赤红、心绪越发不受控制。
“那本就是属于方外观的东西不是吗?义父明明曾有机会治好我,却因自己的怯懦多疑、胆小怕事而将这机会白白拱手让与旁人,我怎能坐视不理?现下我为自己争取到了这一切,这便是我应得的。一切都是风水轮流转罢了,不论是方外观还是天下第一庄。”
为何要提天下第一庄?难道不是狄墨给的他秘方吗?
秦九叶心下一动,但她来不及细想,因为另一个可怕的真相已经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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