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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母这才声音颤抖着,叫出了声,“哥……”
时隔十二年,终于是听到了她的这一声“哥”,顾远也是眼眶一热,急忙埋过头,这才没有失态。
此时太阳落山,正是农家人上地的时节。村里又来了一辆大马车,自是引得过路的人频频回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这般,若是落下有心人的眼里,少不得又得编排出些有的没的。
“娘,有什么事儿,咱们进去说。”乔月说。
沈母也晓得村里有些人的那张嘴,反应过来后也忙把顾远往屋里请。
兄妹俩十多年未见,再次见面,到底是生疏了不少,家里的境况顾远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和沈母聊了一阵后,两人便相顾无言。
沈青书看出两人的尴尬,就提出说带着顾远到外面转转,正好乔月在厨房忙活,沈母便过去帮忙。
顾远在外头溜达了一圈回来后,沈青瑞也从学堂回来了。对于这个从来没听父母提起的舅舅,他也是好奇颇多,在得知他是从京城来的后,便直接缠上了他,问东问西的,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儿。
顾远膝下有一子一女都已成家,而且年龄上去了,就喜欢逗沈青瑞这样的小屁孩玩儿。
因着有客人来,家里的晚饭是格外的丰盛,沈母了解自己这个哥哥,看着好相处却极为挑剔,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
原以为这粗茶淡饭他吃不下,却不想他吃得比谁都香。
饭桌上,难免还是会提到那个故去的人,趁着沈青书去厨房替他盛饭的功夫,顾远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带青书,去国子监念书。”
chapter83 真相
夏日天气热, 下午在厨房吃饭,总容易闷出一身汗来。乔月是个怕热的,所以每到下午吃饭, 沈母都把桌子抬到院子里去。
如今饭已过半旬,乔月回厨房准备煮魔芋豆腐, 沈青书去厨房盛饭,饭桌上, 就只剩下她们兄妹俩, 车夫老马和一个沈青瑞。
从方才的聊天中, 沈青瑞就知道自己这个初次见面的舅舅似乎在京城有些地位, 所以听到这样的话,他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随即就又开始埋头干饭。
大人的事儿, 他一个小孩子还是少管,干饭要紧。
沈母也是一怔, 良久她才扯了扯嘴角,拒绝道:“还是算了吧,各人有各命, 他比他爹幸运。”
没有跟他抢功名的兄弟, 也没有拖后腿的媳妇儿,以青书的能力,自己能考得上,用不着他铺路。
“我知道你是怕青书去京城被沈家的人认出来, ”顾远接过话茬, 有些气愤, “可是认出来又怎么样,当年的事儿, 说到底是他们理亏,难不成他们还敢捅出来不成。”
凭什么加害者在哪里耀武扬威,受害者却只能畏手畏脚。
“不是认不认得出来的问题,我们若是真的怕,也就不会让青书走这条路了。”沈母说。
“那你……”顾远不明白,既然不是这个原因,那为何不让他带青书去京城。比起这个小小的清水县,京城有更广阔的天地。
“我明白青书的为人,他跟他爹一样,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京城是好,可是他在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而且他有心参加今年的秋闱,换个地方,怕是很难快速适应下来。”
“既是要参加秋闱,那就更该去京城了。”顾远说:“况且这事儿,总得问问青书的想法吧!”
没有人不愿意往高处爬,就像今天柳舟年给他介绍的那个学生一样,虽说伪装的不慕名利,可那眼中的算计,都快要溢出来了。
柳舟年的目的他很清楚,既如此,塞一个也是塞,塞两个也是塞,更何况沈青书还是这次清水县府试的榜首,会更容易。
恰好沈青书端碗出来,顾远便跟他提了这个事儿。
“青书啊,我刚才跟你娘说起带你去京城国子监进学的事儿,对此,你怎么看?”
沈青书正欲递碗过去,闻言,也是手下一顿,随即又将碗递给顾远,坐了下来,温声问:“舅舅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沈青书不动声色的样子,让顾远也一时看不透他的想法,只得解释道:“我是觉得清水县这地方太小,你既然想试一试这次的乡试,就该到京城去。国子监有好的夫子,而且京城繁华兴盛,更有利于你开阔眼界。”
“有劳舅舅为我谋划,只是清水县地方虽小,但也并不缺名师。县学的段夫子,曾是绍兴年间的举人,而且上届科举的状元,也曾是他的学生。”沈青书说。
“那你的意思是……”顾远看向他。
“京城虽繁华,但我到底人生地不熟。段夫子学识渊博,我想在他的教诲下,我定能有所感悟。”
这话,相当于说就是拒绝了。
顾远从方才沈青书的话就已经大概地猜到了他的想法。他只是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如他娘所言,像极了他那个迂腐的爹,什么都想靠自己。
母子俩都一个想法,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若是后面沈青书改变了主意,还可以休书给他,这也是他这个做舅舅的,唯一能帮到他的了。
夜深了,沈家没有空余的房子,他也不好久留,便告辞离开。
今儿月亮还算不错,车厢里黑,顾远就和老马一块儿坐在前头。
夏风习习,马蹄声惊起了草丛间的萤火虫。
若是往日,顾远还能即兴赋诗一首,可现在,他只是望着前头出神,眉头紧皱,时不时还叹口气。
“老爷,您找到大小姐是好事儿啊,怎么看着您好像不太高兴啊?”在他第八回叹气后,老马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
他自少年时便在顾家,对顾家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知道这些年顾远一直都在找大小姐一家子,从未放弃过。
可现下明明找到了人,怎得老爷还愁眉苦脸的呢!
不过想起已经故去的沈易,他也是心中一凉。谁能想到,曾经那个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怎得就这样就去了呢。
“老爷……莫不是再遗憾姑爷去的早?”老马猜测。
“也不尽然吧,”顾远再次叹气,“只是觉得造化弄人。”
想当年,沈易的学问远在他之上,若是没有沈家人从中作梗,沈易前途不可限量。而他那自幼就命苦的妹妹,何以会沦落为一介农妇。
他实在无法想象,他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妹妹,是如何一步步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更无法想象,沈易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人,是如何大晚上在采石厂做工的。
而且沈青书也说了,如今家里日子好,全都是乔月的功劳,那在沈易死后,乔月没嫁进来之前,沈家又过得是什么样子的日子。
老马懂了他的意思,也跟着叹了口气,又说道:“好在现在都苦尽甘来了,小公子如今如此优秀,就是姑爷泉下有知,也该欣慰才是。”
“是啊!”顾远点了点头。
是该欣慰啊!他们上一代人的无奈,至少没有延续到下一代,沈青书是自由的,沈易的遗憾,不会发生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