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志意存方寸（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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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远去，场景变换。巨城之外，一条笔直的驰道延向天边。马蹄声响，环佩叮当。一骑当先，白衣胜雪。数骑紧跟，扬尘阵阵。至一矮山之下，白衣骑士转动马头，驰上山顶。

金光落下，照在白衣骑士身上，他身姿挺拔，骑术精湛，胯下黑鬃马更是神骏非凡，只一张脸却朦朦胧胧，似被烟雾遮挡。

不知何时，张元敬已经身处这山顶之上。

白衣骑士看向他，笑道：“这位兄台，也是一人出城踏春？”

张元敬点头：“春光明媚，万物生长，仰则天高云淡、视通万里，俯则山河壮丽、思接千载，凡大道之理尽在其中，盖大德之行皆可观照，不亦乐乎！”

白衣骑士先是惊愕，旋即畅快大笑：“兄台直言，甚合余心，当真是不亦乐乎！”

前一次，在山谷之中，白衣修士说了一句“不亦说乎”，这一回，张元敬回赠“不亦乐乎”，果然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效果。

白衣骑士笑完，似乎不知该说什么，在马上摇晃了许久，方才一跃而下，对张元敬道：“兄台，相逢是缘，不若以地为桌、以景为佐，畅饮一番？”

张元敬笑道：“兄台如此盛情，在下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白衣骑士一拍手，后方几个侍从上前，在一处草甸平整的地方铺上一块皮制垫子，又自马上取了肉食、果蔬与酒坛、玉碗。

“请！”

两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上至天文地理、下至花鸟鱼虫，一个信手拈来，另一个必定有所回应。

日光挪移，时光飞逝，两人尚未尽兴，而黄昏已至。

白衣骑士叹道：“人生苦短，世事匆忙，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出城一游，得见兄台，乃余之幸也。然聚散无常，终须一别，便请兄台为余题写扇面，以作留念！”

他将腰间一把折扇取下，递给张元敬。

张元敬从侍从手中接过狼毫笔，毫不犹豫写下一句诗：“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此为在下偶尔所见，今逢兄台，心生感慨，遂写下供兄台一赏！”

白衣骑士先是默念数次，又出声诵读，声音中却满是落寞。

张元敬安坐不动。如这白衣骑士和先前的白衣修士皆是薛王神通过阵法留下的意念，那么只有契合其人性格，方能写出他想要的词句来。只是，此人的面目始终变动不居，说明其性情并非一定，而是随之时间、经历而有所变化，甚至发生剧变。所以，不能以他在某一刻展现的性情，来判断其所需。故此，他干脆抛开得失，乃以内心所想作答。

“兄台此生，可见此等人否？可一直持守此念否？”

张元敬坦然说道：“在下尚算守诺，但性非豪气，心向往，而终不是。但某有一友，义必从之、言必行之，虽死不旋踵。人生漫漫，知己难寻，能得一友如此，岂非大幸！”

白衣骑士叹道：“得一挚友而人生足矣！谁人志同道合，谁人患难与共，谁人并肩前行，又是谁人相知相合，皆难明矣！于此余需反躬自省也。多谢兄台提点。余另有一扇，赠予兄台！”

他又取出一折扇，递给张元敬，拱手施礼，告辞而去。

张元敬接过折扇，没有立即打开，而是陷入沉思。此人面容，从头到尾皆没有显露出来。这代表何意？如果入陵墓以来的所有经历，都是一种考验，此是否代表考验失败。

“啪！”

手指一用力，打开折扇，扇面上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天地不仁”。

他把扇玉取出，便见这折扇化作一团雄浑气劲，没入玉中。

此时，他已确定，手持七玉入陵，需经过七次考验，所见之事、所至之地，只怕也与单独持某一玉完全不同。

上一次，他持伞玉，靠着莫大机缘，方才得到炼阳伞，而其余玄天修士，无一人有此收获。能入万界壶，则是因为解天威使用玄天宗飞天信物之缘故，其之目的，也不是要飞升界域，而是从万界壶那里获得进阶元婴的机缘。

也就是说，若只是单持某玉，在此地能够获得的机缘，最多也就是七件灵宝之一。而持七玉而入，通过特殊考验，则可能是要求万界壶履行跨域承诺的条件。

他已经通过两玉的考验，看起来并不难，但这两种考验，形式完全不同，过与不过，本身有很大侥幸成分，难说剩下的五次考验，都必定可以通过。

正沉思间，周围忽然风沙飘摇，热浪滚滚袭来，他已至浩瀚沙漠之中。

“唏——”

一声长嘶，亮光闪烁，双刀似雪，从他身后袭来。

张元敬转身轻跃，猛地一坠，将来袭的凶物踩在脚下。

这是一头外形似蜈蚣、全身覆盖深黄色甲片的妖兽，长三丈有余，头上一对触角锋利如刀，两只毒钩蓝汪汪的颇为可怖。

此正是他上回遇到的沙蜈兽，其境界仍在大圆满，竟不识张元敬实力，悍然突袭。

张元敬神识往四周延展，并未发现更高层次的妖兽。

此地乃是九天十地钟内“十地”之一的静海之地，真正的大妖在沙漠尽头的湖泊中，而出口也在那一处。

故地重游，但多半不会只有上回那些考验。

他一掌拍晕沙蜈兽，飞身疾行，不多时便到了湖畔。湖面依然水汽弥漫，但水中却藏着莫大危险。

九天十地钟大概是除了截空碑外，最强的一件先天灵宝。其内在空间里，藏着不少化形大妖，境界或不太高，但终究有一战之力。他的目的是通过考验，不杀此中妖兽，是稳妥的做法，若是激怒九天十地钟，难免影响最后的结果。

当然，他有炼阳伞在手，此伞经过雷劫，距离神通灵宝只有一线之隔，比之九天十地钟只强不弱，谅此灵宝也不敢故意为难他。

他飞临湖面，蒙蒙水雾遮蔽视野，一股冰寒之力从水中涌出，散布于水雾之中，触之甚凉。此与前次来时，颇为不同。

不多时，他飞抵大湖西部的那处小岛上，岛上依然绿树成荫、繁花如织，但却不见了那个庄园。

一头身披红色鳞甲、脸容变化不定的化形大妖从岛上水潭中跳出，抬起手中的银锤遥指张元敬，凶恶地大喝道：“呔，来者何人，竟敢闯我金龙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