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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马甲
正月二十三, 帝王泰山封禅,太子监国,六部尚书从旁辅佐。
此次帝王出行阵仗轻车从简, 随行官员不足十人,无仪仗队与步卒, 三千精壮骑兵拱卫出行,且有相国寺高僧陪同。
孙怀恩与元宝随伺萧炫左右, 傅知雪则随影六走水路, 先一步南下, 届时半月后在淮州碰头,再一同奔赴越州。
为了方便出行,傅知雪女扮男装, 容貌与身形皆由影六替她做了伪装,不近距离打量,很难分辨出来她是女郎。
船行五日, 避免给影六添乱, 傅知雪尽量缩在舱房里,翻阅越州志打发时间。
海阔凭鱼跃, 天高任鸟飞。
萧炫不在身边, 没了宫里的繁文缛节束缚,傅知雪乐得逍遥自在,不敢表露太明显, 怕影六暗地里告状,她每日故作沉思,装得极其辛苦。
也只有在用膳时, 她才能泄露一丝愉悦心情。
吃腻了宫里御膳房的佳肴,尝一尝民间小吃颇觉新鲜。
第五日傍晚, 商船靠泊济州码头,傅知雪与影六随着人流下船登岸,他们将在济州停留一晚,明早改走陆路去往淮州。
晚霞漫天,济州码头人流如织,南来北往的摊贩络绎不绝,捏糖人的、吆喝鲜果馒头的,卖鱼的,久违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傅知雪看得眼眶发热,又怕被影六察觉,忙眨眨眼,强行把伤感压了回去。
影六对济州俨然十分熟悉,带着她穿街过巷,半炷香后,他择了一处治安看着靠谱的客栈歇脚。
客栈不大,二层小楼沿河而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傅知雪环顾四周,此处不是繁华的闹市,更偏向民宅区,在客栈落脚投宿的行人大多数是赴京赶考的读书人。
影六与客栈掌柜打了一声招呼,言语之间破为熟稔,傅知雪瞬间了然,二人多半是旧相识。
晚膳在大厅里用的,掌柜亲自送上来一盘卤过的牛肉,笑嘻嘻道:“二位贵客放心享用,州府衙门亲自宰杀的老死耕牛,小店托人买来了十斤。”
影六给了二两银子结账,掌柜忙摆手推却,影六遂作罢。
待掌柜转身去忙,傅知雪小声问影六,“影六大哥可是帮过掌柜?”
影六言简意赅作答,“曾搭救过掌柜一次。”
傅知雪有眼力见,不再多问,拿起筷子专心用膳。
吃罢晚膳,影六叫人送两桶热水到楼上客房,他示意傅知雪放心洗漱,他会守在她门口。
傅知雪感激不尽,关起门来速战速决洗漱一番,五日未洗发,都冒头油味了。
洗漱完,她推开半扇窗户,二楼客房对岸是一片农田,也不怕被人窥视,她站在窗旁晾一晾半湿的发。
一夜无话。
翌日清早傅知雪收拾齐整下楼,影六牵来两匹枣红色大马,路上所带的水和干粮也分别备妥。
二人在大厅用了早膳,临走之际,掌柜又塞给他们一把炒好的豌豆。
傅知雪不善骑马,影六为了照顾她,特地放慢马速,济州到淮州,快则三日入城,无需日夜兼程赶路。
两个时辰后,他们停下歇脚。
此处是个十字路口,四通八达之地,有三四家卖茶水卖面饼的小摊,正直晌午时分,歇脚的人不少,有拖家带口走亲访友的,也有过往行商,间或穿插一两个读书人。
二人避开拥挤的人群,走到最后一家卖素面的跟前,要了一张桌子,各自点了一碗素面当午膳。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傅知雪也不娇气,权当看不见桌上沾染的尘土,一鼓作气吃完了面条。
不咸不淡,配着腌菜勉强饱腹。
她举起水囊喝水,眼角余光扫地一辆从北边缓缓驶来的马车。
四匹马并驾齐驱,车身镶金戴玉,华盖遮顶,手持马鞭的是一位青壮年小伙,马车前后还伴随七八名护卫。
啧啧,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出来了,真不怕被拦路抢劫!
傅知雪收回视线继续饮水,然而当马车停稳在最前方的茶棚前,车内的贵客掀帘下车,她眸光一顿。
滔天怒火翻江倒海而来,好得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眼前之人姓卢,七尺高,早春寒凉,他竟然穿上了绸缎夏衫,具体名字不得而知,傅知雪只听过旁人称呼他一声卢少爷。
五年前她家被抄家灭门,此人也参与其中,甚至还□□了她的贴身婢女鸳鸯!
一想到鸳鸯惨死,她心中怒火更为高涨,恨不能上前撕碎对方!
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影六洞悉感极强,敏锐地捕捉到傅知雪身上散发出来的仇恨。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针见血道:“傅姑娘,怎么了?可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出宫之前,皇上曾叮嘱过他,若傅知雪中途提出索求,尽可能地替她办妥。
明眼人一眼看出傅姑娘与那人之间有仇。
傅知雪本不想节外生枝,但是姓卢的身边带了那么多护卫,仅凭她自己无法应对,影六身手好功夫高,想来神不知鬼不觉陷害一个人不算困难。
各种报仇之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傅知雪最终选择能够令姓卢的痛不欲生的那种。
她压低嗓音道:“去岁我进京前,此人□□了我的婢女,婢女贞洁,一气之下投了河,没能救回来,丑事被当时的越州知府王大人压了下来,又拿钱敷衍了事。”
“影六大哥,自古有云欠钱还钱,欠命偿命,这节骨眼上我不欲麻烦你,奈何若让此人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我且难安心,不敢劳烦你杀了他,只要使此人不能再人道即可。”
影六:“……”傅姑娘的要求确实不高。
“嗯,待会儿你先走,最迟半日便可追上你,你沿着官道走,沿途切不可随便与人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