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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61 重逢
“你上马,别添乱!”亲兵说着抓起兰芝的肩膀就往马上一扔,女人的尖叫过后,兰芝四肢死死的吸在马身上,死活不敢松开。
清漪比后面的兰芝好过点,毕竟她不是头回上马了,而且前头还有个马奴给她牵马,不必她操心。
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出了门。
过了会,宽阔平整的大道就出现在众人面前。或许可能是因为新皇帝登基,所以城内整饬了一番,看起来凄凉了点,但是没有之前那么恐怖了。来不及撤走,滞留在洛阳的富贵人家全都遭了劫难,这会他们也被提溜出来在道路两旁做个摆设。
那里头有男有女,男人绝大多数畏畏缩缩,垂着脑袋,生怕有个风吹草动。而女人们,见不到个年轻的,绝大多数都是年老色衰的老妇人。
哪怕不说,也看的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清漪抿了抿唇,不说话。
此时新皇帝的登基仪式已经开始了,皇帝登基仪式繁杂而浩大,哪怕是用鲜卑旧俗,百来个牛角号声一同响起时,震耳欲聋。牛角声之外,还有女巫们操起手里的两只鼓槌,将牛皮鼓
满脸孱弱的少年郎颤颤巍巍的上了事先放置在地上的黑毡上,之后出自元氏宗亲的七个年轻宗室上前,将黑毡抬起来,让新皇帝向西边跪下拜天。这也是当年拓跋鲜卑的旧俗,里头有不少的讲究,参加这个仪式的人是一水流的鲜卑人,汉人几乎没有。而且抬黑毡的人必须是和拓跋氏十分亲密的“十族”,如今十族是找不到了,把以前有封号在朝中担任官职的宗室找出来抵数。
这七个年轻宗室已经完全不见了之前的落魄,沐浴干净了,换上玄色袍服,头发披散下来,显得肤白貌美。
慕容定离得近,瞧了一眼,心里鄙夷。长得是好看,可惜都是些面上好看,没有多大用的废物,这么多年,鲜卑人祖传的骑射本领全部丢干净了。六镇打过来除了跑就是躲,漠北草原上的蠕蠕都比这些人像样!
慕容定瞧着皇帝祭天宣告继承大统,黑毡上瘦弱少年的身板,让他勾了勾嘴唇。铸成金人的这个皇帝瞧着也太瘦弱了点,这一步三晃的模样,他瞧着都担心皇帝会不会一头从黑毡上给载下来。
慕容谐看着那边的天子,回头和段秀对视一眼,段秀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来。年轻男人原本就爱弄出事,尤其是年轻力壮的,野心勃勃,一身的精力只想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如今的这个看上去走一步都恨不得晃三下,就算有野心也没有那个力气去给他使坏,再好不过。
祭天完毕之后,一身玄服的皇帝退下来,到备好了的车驾中,准备到宫城去。
皇帝的车驾在周旁骑兵的簇拥下,在洛阳大道的御道上行驶,清漪从马上下来,她站的还算是靠前,位置不错,虽然身前有士兵,但还是站到了最好的地方。
突然牛角声远远传来,这是皇帝到来的预示。道路两边的人统统跪下,皇帝不仅仅是天子,而且还是转世如来,世间的凡人都得在他面前屈膝。
清漪听到哒哒的马蹄声,道路上已经提前被洁扫过,因为是供皇帝使用的御道,自然不是城郊外的土路。每一块青石砖都干干净净。
马蹄踩踏在青石板上,跪着的人膝盖上都能感受到从那边传来的隆隆的振动。
车马辚辚,玄黑的皇帝车驾从御道上驰过。魏国服色尚黑,所以车驾全是黑的。清漪飞快的看了看左右前后,发现没有人专门盯着,干脆抬起头看。皇帝的车辇很大,前后有六匹白马拉着,车身通体为黑,十分威严庄重。身后跟着的宗室们也都是一身玄袍,个个披头散发。
她睁大了眼,仔细看。车辇里头的皇帝是看不到了,但是外头马上的人还是能看到。马背上的人靠近了只要眼睛没毛病,不说把人瞧得真真切切,看个大致是没问题的。她小心的伸长了脖子,还要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不是一般的辛苦。
终于才车驾后的第二批人里,她就看到了熟悉的脸。
元穆的位置稍微靠边一些,如果再向内一点,恐怕她脖子伸得再长也看不到。心脏猛然紧缩,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死死盯着那个年轻男人,马上的元穆似乎感觉到什么,他侧过脸来,发现跪在人群里头的女子。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浮出紧绷住的狂喜。嘴角都快要咧了上去生生被他扯了回来,表情古怪的很。
两人目光交缠,交错的刹那,元穆脸颊往外牵了一下。
多日的等待和忍耐到了这刻终于体现出它的价值,清漪目送他远去,垂下头来,极力压住袖子里轻颤的手。
亲人死的死逃的逃,弟弟也不知死活。遇上一个亲密的人,对她来说无疑是救命的一根稻草。
皇帝的仪仗队伍走了很久才走完,待到皇帝的卤薄和仪仗都已经过了之后,跪在地上的人们纷纷起来。
兰芝看着清漪坐在那里发傻,赶紧搀扶她起来,“六娘子你怎么了,哪里不好?”
清漪摇摇头,她抓住兰芝的手,冲她露出大大的笑容,凑到兰芝耳边轻语了几句。兰芝听了也大喜过望,“真的!”
“嗯!”清漪笑着点点头,“他没事就好!”
皇帝那个位置看着光芒四射,高高在上,可就是好看而已,实际上和关在笼子里头的犯人没有任何区别。只要有个风吹草动,皇帝说被杀就杀了。
“哟,哪里来的美人儿啊?”背后传来一句阴阳怪气的汉话。清漪面色一肃,回过头去,就见到一个穿着鲜卑袍子的男人甩着马鞭子坐在一匹马上,他左手持鞭,右手则架着个板子,上头密密的缠满了绷带。看来上回慕容定是真没有手下留情,断了他的掌骨。
贺突拓甩着手里的鞭子,一双眼睛鹰隼一般盯住面前的少女。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口带黄的牙,“嘿!六藏那小子心倒是挺大,敢放这么个大美人出来。呵!”他仰面大笑声,而后低下头来手下曲起的鞭子就伸到了她下巴上,想要逼迫她抬起头来。
“滚开!”清漪一把挥开抵在下巴上的鞭子,怒视贺突拓,“你是甚么东西,也敢到我面前来撒野!”
她怒目圆瞪,几乎怒发冲冠,面上冷若冰霜,不容侵犯。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清漪忍不住伸手拢了拢湿了的衣襟,低头跑开,这会一阵风吹来,她立刻就打了个寒颤。
兰芝在庖厨下守着火,见着清漪回来,身上衣衫不整,还湿了大半。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大颗掉落下来。
清漪在外头被风一吹,冻得牙齿都上下打架,她顾不得安慰兰芝,自己坐到火边烤火取暖。
她身体并没有好完全,前段日子连惊带吓,尤其在雨水泥潭里头滚了一圈大病了一场。虽然好了,但身体底子还是虚,被风一吹,冷的牙齿上下打架,都能听到咯咯声。
兰芝瞧见清漪冻成这样,连忙把火塘里头的火生的更旺了些。现在那个煞星霸占着房间,她不好也不敢就这么进去给六娘子拿干净的衣服。拿来也不敢换,外面都是如饥似渴的男人。要是被看见了,那还要命不要?
“六娘子,坐过来点。”兰芝手里拿着火钳把火捅开了点,好让火更大些。
清漪靠在火边,过了好会,都没觉得有点暖意,反而觉得头有些昏。她哆嗦着,手往火塘里伸近了几分。
清漪几乎一整日都缩在火塘旁边,到了夜间就不行了,整个人开始发热,站都站不起来。
慕容定看到白日里头还壮着胆子和自己说话的人,到了晚上就已经病的起不来身。他见着塌上的人面颊升起两块病态的红晕,不禁皱紧了眉头。他看向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兰芝,“怎么回事?”
兰芝怕他怕的要死,对着他恨不得立刻钻到地缝里头去。可现在没地方让她躲,她只能硬着头皮,“白日的时候,六娘子身上湿了,也不好换身干净衣裳。吹了风,就病了。”
她不敢说,要是没有他,清漪也不会生病。
慕容定听后有几分不可思议,身上淋了点水,然后吹了下风就成这样了?他的话别说只是沾上一点点水,就是大冬日里向身上浇凉水吹冷风,他也能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他凑近了,看到她烧的通红的脸颊。清漪张大口,拼命的呼吸,胸口剧烈起伏,哪怕呼吸不畅,她也要努力的呼吸。慕容定迟疑的伸出手去,指尖碰到她脸颊上,立刻缩了回来,指尖感受到的滚烫的体温,让他不禁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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