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八十一章
程勉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听懂,看着弟子这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心底不由得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便让他再等些时日,磨磨性子吧,话说得太透了,这不就没意思了吗?
“弟子今日登门,还有一事要相求于老师。”说着沈文晖便将宋恒初的事情大概说了说,当然,对于舅母的话他自然是美化了几分的。
“弟子明白近日并非书院招生之际,此事也的确为难老师,只是舅舅家就只有表兄这么一个孩子,既然愿意上进,为了表兄,便只能腆着脸了,若是书院无法开这个例的话,弟子今日便顺路去跟舅舅告罪了。”
闻言,程勉不由得瞪他一眼:“告什么罪?亏你在书院呆了这些年头呢,竟不知道书院每年是有额外招生的名额的,只不过一般没人会去打这个主意罢了。
不过是跟教渝说一声的事情,算什么破例?只要你那个表兄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书院也算是多收了个好学生,不亏!”
沈文晖哪里还不知道,这话不过是老师怕他心里有负担,故意说出来宽慰他的罢了,要知道,这额外招生的名额,对着的可一般是身份来头比较大的人,宋恒初是谁?不过是院长新收弟子的表兄罢了。
不过是这么一层七拐八拐的关系,便要占去一个额外招生的名额?哪怕表兄真的通过了入学测试,只怕也少不了说嘴的。
便是老师难免也要被多方揣测些许,虽说书院的学生定然不会直说他的坏话,可各人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又有谁能管得住呢?
想到这里,沈文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心下默默记住了老师的这份情。
“距离放榜还有些日子,你可以和同窗一道放松些,等结果一出来,便要立即着手准备殿试了,不得再有所耽搁。”程勉说这话可不是怕沈文
晖有所懈怠,而是怕他将自己逼得狠了些,这才如是说道。
沈文晖虽然未曾想到这一层上来,但对于全心全意信任着的老师的话,还是听的,当下应了声“是”。
午饭自然是在太傅府上吃的,不说别的,单是偌大的府中,餐桌上却只有老师一人用饭,想到那个画面,沈文晖哪里还有抬脚就走的道理呢?
午饭中程勉对着那一道鹿肉烧鲜蘑格外喜欢,不自觉多用了些,侍奉的小厮看在眼里,转头便去禀报给了秦管家。
秦管家打发走了来讨赏的小厮之后,这才了然地笑了笑,老爷这哪里是喜欢那道菜?分明只是喜欢这菜中蕴含的心意罢了,无论如何,能被人惦念着,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了。
因着程勉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午饭后还要小憩一会儿,沈文晖自然未曾呆太久便离开了,径自去找了宋恒初。
说起来,宋恒初近日在他所在的私塾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了,只因着乡试的难度虽然比不上会试,但是仍旧不容小觑,再加上同他们这些寒门学子竞争的,还有那些清流人家的儿郎,录取的人又少,竞争压力可想而知。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宋恒初竟然能够达到副榜中游的位置?私塾之中倒也不是没有考得比他更好的,只是因着夫子每月都有小考,大家同窗这么久,谁不知道谁呢?
自然是了解他的真实水平的,可就是这么一个在小考之中都表现平平的人,此番乡试却是有了如此之大的进步?这着实不得不让他们感到惊讶。
当然,最惊讶的当属过年期间还在跟宋恒初厮混的那几人了,要知道,在过年期间,他们还约着对方一道出去玩呢,当时也没感觉到他有了如此大的长进呐!
自然,这些人理所应当地忽略了自打开年以来,宋恒初便对他们一直冷冷淡淡的模样,而是自顾自地依旧以为他们仍然是好友,这不,眼看着他前途还未有定数,又是眼巴巴地贴上来了!
沈文晖到的时候,恰巧看到门口的几人在推搡着,他眼神儿好,一眼便发现似乎被围在里头的正是他今天过来的主要目标,当下也不着急了,慢悠悠地站在离得稍远一些的位置观察着。
他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是想干些什么,当然,若是能顺道让他这位表兄看清这些好友的真实面目,多少吃点儿苦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见着那几个衣着看上去家境不错的人齐齐围住宋恒初,七嘴八舌地道:
“宋兄,我等乃是一番好意,诚邀你前去参加在万花楼举办的文会,你怎能如此不识好歹?莫不是不屑与我们结交了?”
“宋兄,这做人可不能这样,实在有违孔孟之道呐,昔日我们都还是好友,没想到宋兄一朝功课进步,便看不上我们这些落后的学子了。”
“就是,那些人想要结交宋兄,不过是看着你日后大有可为罢了,怎及得上我等一直与宋兄相知相交呢?”
“更何况,哪怕宋兄此届表现不错,可到底不还是同我们这些人一样,是个秀才吗?宋兄可莫要眼看着发达了,便要翻脸不认人了呀!”说着,此人还将手放在宋恒初的肩膀上用劲儿地拍了拍,语气之中不乏含有威胁之意。
他们也没有什么恶意,其中大都是家中有些余财的,之所以能够跟宋恒初玩在一块,乃是因着宋家虽然算不得大富大贵,奈何他有个出身富户的亲娘呐!时不时地贴补一些,宋恒初看上去也就跟这些人的家境相仿,自然而然地被划归到了这些人之中!
今日之所以拦住宋恒初,一来是他近日在私塾大出风头,被夫子夸了好几次,他们这才想起来有些时日没见到人了,于是便有了今日的邀约;二来嘛,自然是听说万花楼来了几个从扬州过来的漂亮姑娘,想要趁机去见识见识了。
不过,宋恒初什么话都还没开口说呢,便被这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得险些要蒙了,这些人围在一起,更是闷得他头昏脑涨的,闻言心底虽然不大舒服,却还是尽力解释道:
“众位兄台多想了,在下岂是那等不知好歹之人?不过是因着今日课业多些,忙着回家读书罢了,既然大家这么说了,小弟却之不恭,只是这万花楼?不知是何处啊?在下竟从未听说过京中有这么一处清雅之地。”
听他这么说,那几人的面色才缓和了些许,其中一个挤眉弄眼地笑道:“宋兄莫不是在与我们装傻不成?还是说,宋兄真的不知道这花指的是何意?”
“何来装傻一说?在下是真的不”宋恒初怎么说也是已经加冠的男子了,虽然还未娶亲,但该懂的事情也算不得全然一无所知。
此刻看着此人面上那怎么看怎么与平日的正人君子作风不大相符的神情,心里划过一道不适的感觉,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登时脸便“蹭”地红了。
众人一看他这般模样,登时起哄道:“没想到宋兄这么大年纪了,没有妻室也就罢了,怕不会还是个童子之身吧?”说着便哄笑得更加厉害了。
宋恒初没曾想过还会因着此事招来一阵嘲笑,不过,他记得结交的这几位朋友都是家中已有妻妾的啊,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要去那等烟花之地?不得不说,这对宋恒初的心里产生了很大的冲击
。
要知道,他所接触到的较为亲近的男性长辈里头,无论是父亲还是姑父,这可都是只娶了妻室的啊,更别提去那等地方了,这让他的心里头产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也因此,饶是预料到可能会引来的一阵更大的嘲笑声,宋恒初还是迟疑着摆手道:“小弟突然忆起,还有些其他事情,便不与各位兄台一道了。”
心底里却是已经隐隐下了决定要尽量远离些他们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正是这个道理吗?
没想到方才还能好声好气地说话的人,登时变了脸色:“宋兄这是在戏耍我们吗?还是说,不屑与我等为伍?我劝宋兄呐,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还是考虑清楚了再说话吧。”
宋恒初没想到这些人说翻脸就翻脸,此刻的境况已经容不得他多想,那人的手已经放在了他的右肩上,力气大得惊人,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似的,哪里还有半分好商量的余地呢?
他一直知道,这位兄台并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家中世代习武,却因着武将式微,被逼着来了私塾读书,因而便成了他们一群文弱书生里头最是不能轻易招惹的一人。
往常他与此人还能称兄道弟的时候,也没见到此人如此暴戾、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模样,没想到今日却是“有幸”体验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