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一百六十五章(改错字)
诰命衣裳太过精美了,上头的刺绣手艺之精湛,宋师竹有些怕弄坏了。
封恒听了她的理由之后,有些无语,只得拿起一件圆领袍衫伺候她穿上,宋师竹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和皇帝身边的人,关系还真不错。”
封恒笑,其实这两日有这等待遇的不止他一个人,庆极宫的张大总管已经遭殃了,下个总管太监是谁,且还要看皇上的心意。御前行走的官员虽然不能左右皇帝的决定,可只要他们略提一提自己受委屈的事情,便是极大的障碍,那些太监对他示好并不出奇。
说起太监,宋师竹突然有些好奇那个张太监的结局。封恒道:“在诏狱等着对口供。”
即使皇帝免了张从喜的刑罚,钱阁老那边恨他入骨,那口供也是源源不断而来;而张从喜知道三位阁老都能免于一死之后,生怕他死后,这三家会联手迫害他家人,倒是着急起来,想要多费力气把几人给咬死了。
从昨日早朝之后,皇帝接连看了两回口供,第一回还能坚持住先前的处罚决定,第二回就觉得难以隐忍了。
吴王居然跟他们三人都接触过!
谋反这种事,最是触动帝王神经,尤其是上一回的事情里还跑了一个吴王幼子,现在还没抓住呢。
宋师竹一心二用地听着,虽然封家天然的政治倾向注定是保皇派,可宋师竹对朝事政治的关心历来十分有限,以前偶然有之的大放厥词,也是类似于上辈子看新闻联播那样的随口点评,对她而言,只要自家能呆在安全地带,吴王幼子是不是潜逃在外她一点都不在乎。
一个完全没有政治大局观的人,在听封恒叨叨了一堆朝政包袱之后,唯一的回答就是:“咱们是不是该进宫了?”
两人对了个眼神,封恒:……算了。
他以前也不爱把这些烦心事让宋师竹知道,若不是这件事也算是她引出来的,他刚才也不会说这么多。
就封恒而言,公事和私事是分得极开的。
他没有妻子那种察觉危险的本能,在翰林院和宫里时,他最希望自己步步谨慎小心,不犯任何差错,即使皇帝是个随和的人,许多话他不确定是不是能说,想一想还是不会说。而在家中,即使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有时候只要宋师竹对他扬起一个笑脸,他能涌起许多分享趣事的冲动。
两人带着同样着装完毕的赵氏,收拾一番之后便进宫了。在马车上,宋师竹还在和赵氏念叨她第一回见到太后的场景,不知道是不是乌鸦嘴,到仁安宫时,宋师竹居然又碰到上一回的熟人。
宋师竹觉得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体质,每一次来都能看到威远伯府丢脸的场面。
上一回是大驸马因着宁氏忤逆李老太太,在仁安宫里多回道歉,这一回大驸马应该已经接到守陵圣旨,在家里收拾行囊无暇进宫,只有两位女眷联袂过来丢脸。
宋师竹看着威远伯夫人似乎磕得红肿的额头,还有宁二夫人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妆痕,心里猜测他们应该是过来为大驸马求情的。
不过章太后看到他们,却立刻就把宁家人晾在一旁,十分亲切地让人送了三个圆杌子过来。许是看出了赵氏不善言辞,也没有拉着她聊家常。
“皇上昨日说给你们家婆媳封赠了诰命,哀家就想着你们今日应该要过来了。看来人逢喜事精神爽真是没说错,封修撰瞧着和在庆极宫中完全不一样。”章太后五官秀丽,许是最近好事多了,一幅神采飞扬的模样。
封恒这一个多月吃了不少章太后送到庆极宫的补品,也没少见到太后,他笑道:“也是托皇上的福气,否则臣母臣妻要等臣攒够功绩,还不知道得
等到什么时候。”
“这段日子哀家耳边就一直听着皇上说封修撰的好话,封修撰真是过于菲薄了。”章太后笑道,她和皇帝母子关系素来极好,高玉珩看好的臣子,她自然也会帮着拉好关系。
内阁几个阁老这一回遭灾进了诏狱,却不代表皇帝掌政就一帆风顺了,皇帝登基日短,有些事情还要继续历练,章太后也愿意费力气能帮儿子多拉拢一个心腹。
她看向宋师竹,突然也想起上回见面时的场景,那一回宁家在仁安宫中也是丢尽了脸面。她失笑道,“一年多不见,蕙心越发明丽了。”
她觉得这一家两口子也是绝了,这两人就像是皇家的福星一般,封恒帮皇帝收拾了内阁,宋师竹也是两回帮了皇家大忙,这样的功劳,章太后对着他们时除了和蔼再和蔼,也做不出别的表情了。
宋师竹从善如流跟太后寒暄了几句。她这一回见太后,许是身份上来了,压力也没那么大,太后夸她明丽,她就赞太后越来越年轻雍容,太后再夸她妇德工品样样出挑,宋师竹则是一边想着太后什么时候见识过她的人品手艺,一边赞太后和气尊贵,慧眼过人。
总之两边都是和和气气的,端把宁家人放在一旁。
宋师竹也没想到太后这一回会这般健谈,片刻之后,章太后还有些可惜道:“若不是阿玉昨日便出宫了,哀家还能把她叫过来让你们一块说说话,听说你们素来要好,以后也不能生疏了。”
宋师竹笑道:“有太后这句话,隨玉妹妹大婚之后,我一定经常进宫。”
章太后笑了笑,心里却想着宋师竹这般洞察人心,以后若是李随玉需要协助,封她个女官也是不错的。只是当着宁家人的面,她却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说实话,她实在是烦了宁家人。宁标阳早在年后便该去公主陵陪她闺女,若是没有内阁那几人出手相助,他如何还在外头多逍遥这小半年。
不过也好,她的本意也不只是让他过去受苦,主要还是想借此看看朝上还有多少可信任的臣子。可惜的是,当时舆情几乎都站在宁标阳身后,让皇儿受了不少打击。
就这件事,章太后心里对宋师竹真是存了不少感激。若不是她发现了不对劲,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把宁家揪出来,恐怕现在后宫就是一片漏洞,到时候想要再处置,只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威远伯夫人在一旁说是肝肠寸断也不为过,今日一早宫中下发了圣旨,仁安宫还派了人过去押着她儿子收拾行囊,说是即日出发,半时半刻都不得延迟,做得这般绝情,更是让她觉得章太后刻薄至极。
公主陵那是什么样的地方,她儿子在京城几十年都是金尊玉贵的日子,哪里能受得了那样的苦。现在又还在旱情当中,她儿子这罪真是受大发了。
威远伯夫人一时间悲从中来,又不敢打断章太后跟人说笑的心情,只得不住梗咽。
章太后听到这点微小的动静,慢慢的便变了脸色,宋师竹十分有灵光,顿时告辞出来了。
要不是因着二婶,宋师竹和宁家其实也没什么仇怨,自然也没什么留下来看笑话的心情。更何况章太后想借着他们下宁家的脸面,他们的活计该干的也干完了,抓住时机功成身退才是正经。
他们才出仁安宫门,便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哭嚎:“求太后娘娘看在先公主的份上。她和阿阳眷侣情深,不会愿意让他受苦的——”
章太后似乎摔了一个茶碗,声音戛然而止。
送他们出来的大宫女也听到了,她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抱着一小箱章太后给他们的赏赐,脸色十分淡定。
宋师竹也没有多问,她一手扶着似乎有些受惊的赵氏,跟在封恒身后出宫去了。
马车上,赵氏想着方才在仁安宫中国的诡异场景,一边谈笑自若,一边悲愁垂涕,突然叹气道:“太后娘娘还真是威严过人。”她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要是得罪她,应该就麻烦了。”
这话还真是一语中的。宋师竹忍不住笑,觉得婆婆还真是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听说恩科改革时,章太后还曾经把反对的朝臣家中女眷都请进宫中一一谈话,谈了两日一夜都不放人,不过这件事就不需要告诉赵氏了。其实宋师竹自己也没觉得太后好相处过,只是他们刚好和皇室立场一致罢了。
她道:“咱们若是不主动惹事,也不会得罪太后。”还举了个例子安慰婆婆,封恒在御前就吃了章太后不少补药,不得罪太后的时候,太后的人其实还是不错的。
封恒被妻子拿来举例,也道:“娘别担心,咱们只是进去谢恩,以后还是照常过自己的日子。”
在儿子儿媳的联手安慰中,赵氏心头也略略开怀了些。无论如何,他们也不需要和太后娘娘朝夕相处,拿到手的诰命才是一件高兴事,赵氏在车上听宋师竹数着五品宜人该有的俸禄和待遇,到了家里时,脸色的阴云已经尽去了。
因着在太后宫中偶遇了宁家,往后几日,宋师竹就特别注意有关宁家人的消息,然后就知道太后手段实在非凡。
威远伯府的爵位,因着大驸马没有子嗣之事,一直被太后卡在半空中,悬而未决,此时突然便被太后授给了宁氏旁支人。
换句话说,上回见到的威远伯夫人,以后只能称一句宁大夫人了。
又有迎后典礼已经定好了日子,就在四月三十,说是钦天监斟酌来斟酌去,不是四月三十,就是得到八月十八才有上好吉日,而四月这个日子是最合帝后命数的。
宋师竹也是早有预感会在四月,她就是没想到旱情提前发酵,这个日子还是没变。
不过李随玉与她解释,说是那个示警梦里她是怀着孕的,太后与皇帝都怕错过日子,她以后就怀不上了,宋师竹就能理解了。
其实她私底下觉得皇家的担心,从科学角度来说还是有些道理的,精子和卵子的结合要经过无数关卡和筛选,其中只有最有运气的那一枚才能着床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