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谷雨（三）
王固站起身 , 先朝郑鹦与蒋牧二人作握 , 又站直身体道 :“ 郑阎耆 , 蒋阁者 , 吕世铎的折子终究只是他的一面之辞 , 谭骏我们暂且不提 , 单说孟莳 , 他好歹是庆元的提学 , 莫说那陆雨梧 , 就算是他吕世铎 , 也绝没有攻讯上官 , 鹫押上官的权力 ! 何况如今孟莳和谭骏二人都死在狱中 , 所谓通敌 ,
倒卖私盐之罪 , 岂非任由这二人随意去说 “
孟莳与谭骏被毒死在狱中 , 这是昨日才从汀州送抵燕京的消息 , 而今日 , 参吕世铎与陆雨梧的折子就挤满了郑鹧的案头 。
“ 还有那何元忍 ! “
王固真可谓老当益壮 , 一个人慷慨激昂地说了这么久也不嫌累 : “ 抚台的话他不听 , 藩台的话他也不听 , 如今萧祚正领着人围攻南州 , 而他何元忍却像是在汀州生了根 , 愣是紧贴着吕世铎跟陆雨梧两个 , 不肯挪动一步 1 “
未了 , 他沉声道 :“ 我要参这三人结党 ! “
结党这等重罪 , 便这么轻易地被他吐出口 , 蒋牧眉心一跳 , 议事厅中先是一阵死寂 , 随后便是冯玉典偏地一下站起身 , 他指着王固的鼻子骂道 :
“ 结你娘的党 1 “
王固瞥圆了眼 : “ 你 , 你 …
蒋牧拧起眉头 , 拾手往下按了按 :“ 好了 ! 秉仪你坐下 ! 内闻廷议 , 你口出秽语 , 成何体统 ! “
冯玉典却没坐下去 , 而是冷冷一笑 : “ 我这嘴里骂脏的人 , 好歹是堂堂正正地骂了 , 比不上有些人心里脏 , 什么龋龊的东西都装在那里头 , 都汲得烂了臭了 , 那才是真脏 ! “
王固被气得一口气提上去竟然有点下不来 , 那胡伯良看他有点站不住了 , 连忙上前去搭了把手扶他坐下 , 王固将头上的官帽一把摘下来往案上一拍 , 他靠着椅背 , 胸膛起伏着 : “ 郑阁耆 ! “
他蓦地将目光移向郑鹰 :“ 这三人在汀州的所作所为 , 如今非我王
固一人不解 , 您与蒋阈考可以按下我的折子 , 但那么多官员的折子 , 你们也要继续按着吗 悠悠众口不是这么堵的 ! 哪怕没看见折子 , 陛下就不知道了吗 1 “
内阎廷议不欢而散 , 王固被冯玉典气得不轻 , 连出去都是让人扶着走的 , 路上还多吃了几粒清心丸 。
郑鹰回了值房 , 这段时日他一直宿在这儿 , 家也没回过 , 不过那也就是个宅院而已 , 他没有妻儿 , 父母也早亿 , 回了家 , 也是孤身一个而已 。
没一会儿 , 蒋牧跟冯玉典进来了 , 堂候官奉了茶进来 , 很快便退了出去 , 那道门合上 , 蒋牧端着莪碗 , 率先打破寂静 :“ 这并不只是王固自己的意
王固今日所言 , 还有摆在郑鹦案头的那些参吕世铎 , 参陆雨梧 , 参何元忍的折子 , 都是在告诉他们什么是圣意 。
王固背后 , 是陈宗贤 。
而陈宗贤背后 , 则是当今皇上 。
若没有皇上的授意 , 参这三人的折子不会这么齐整 , 这么多 。
“ 郑阁老您拖了三个月 , 皇上还是不肯放过雨梧 。“
冯玉典神情凝重 。
“ 陈宗质知道雨梧是郑阈老唯一的学生 , 从当初将雨梧的死罪改为流放密光州的时候 , 陈宗贤就明白郑阈老不会不管雨梧 ,“ 蒋牧近乎犀利地撕破今日这事的表象 , 一刀剖开底下的深意 ,“ 可因为五皇子姜变与雨梧之间的关系 , 皇上一直对雨梧心有芥蒂 , 所以雨梧就成了郑阈老与皇上之间的隔阅 ,
陈宗质不放过雨梧 , 便是在利用他离间皇上与郑阈者 , 如今郑阈老拖下来这三个月 , 已经让皇上很是不满 , 再拖下去 … 郑阁老 , 咱们恐失圣心啊 。“
值房中静了好久 , 郑鹧靠在椅背上 , 眼下尽是一片倦怠的青 , 他望着房梁上 , 总算开了口 :“ 陈宗贤他们杀孟莳和谭骏 , 便是要将这案子变成无头的悬案 , 让秋融和吕世铎有口说不清 , 但我难道就要这样放弃秋融吗 他是我亲手送去汀州的 , 是我亲手送他去替他祖父亲自料理那些烂根 , 我们这些老的 , 难道要为了自保 , 将那么年轻的后生给推出去吗 若他也死了 , 那么将来谁还敢去碰庆元盐政 7“
“ 子放 , 你与我都知道 , 当初先帝传位当今皇上 , 是因为他本是一张白纸 , 他足够听先帝的话 , 如今是风雨交加的乱世 , 但先帝与陆公已经给出了一剂治世良方 , 哪怕皇上在位不能有什么大的作为也没有关系 , 只要先帝不许他动的 , 他稳住手不动 , 就什么都无所谓 , 皇上至今也没有动修内令 , 便是因为他还谨记先帝的逵言 , 可若是有一日 , 他在那个位置上待得久了 , 把
什么都忘了呢 7“
蒋牧沉默着 , 他当然明白先帝的中啄之道 , 这也是太子姜显死后 , 先帝心中唯一的选择 , 当今皇上如今没动修内令 , 可并不代表那些因陆证而唾弃修内令 , 永远蠢蠢欲动的人不想拔除修内令 。
皇上虽听先帝的话 , 但陈宗贤之流越是渴望皇上偏向他们 , 皇上就越是能够体会到那种将百官 , 将天下攘在手里的感觉 。
郑鹧徐徐说道 :“ 皇上想做渔夫心切 , 陈宗贤他们也就顺势而为 , 帮着皇上在朝廷里培植新的势力 , 先是那个韦添裕 , 可韦添裕实在不中用 , 后来又是新上任的安隆总督 , 可那安隆总督也没有挡住萧祚那些反贼 , 如今则是那白若卿 , 他是王固的门生 , 是陈宗贤的党羽 , 白苹就算是募反贼 , 也不肯让旁人插手进去 , 皇上钦定他白若卿的时候 , 我们就该明白 , 圣心 , 已经不在我们这边了 。“
“ 但我总觉得不该只是因为雨梧 , 皇上如今偏信王固与陈宗贤之流 , 一定还因为什么 …
但蒋牧一时间 , 又想不通其中的关窍 。
“ 难道不是因为皇上心中有悸 7“
这时 , 冯玉典忽然淡淡吐出一句 。
一时间 , 郑鹰与蒋牧都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 蒋牧拧着眉头 , 低声道 :
“ 秉仪 , 不要胡说 。 “
冯玉典却扯了扯唇 : “ 是我在胡说吗 外面传言愈演愈烈 , 而近些日子王固他们又总是卯足了力气抓我的错处 , 而皇上呢 连见也不想见我 … 你们说是因为什么 会是因为 , 我原来是东宫詹事吗 7 “
“ 冯秉仪 …
蒋牧有点头瘟 , 他不知道冯玉典究竟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胆子 , 人还在内阁小楼里 , 就敢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 流言总归是流言 , 你不要妄自揣
测 1 “
“ 我此时所言 , 皆出肺腑 。“
冯玉典却站起身来 , 对着
郑鹭与蒋牧两个作揭又道 : “ 我曾做过东宫詹事 , 这是抹不去的事实 , 皇上要揪测 , 便揣测我一个人好了 , 我冯玉典绝不能牵连二位 1 “
他说着便要走 , 蒋牧连声唤他也没让他停下开门的手 , 外头大片的秋阳笼罩进来 , 冯玉典一脚踏出去 , 又忽然停住 , 回过头来 :“ 今日我出去了 ,
往后无论我老冯做什么 , 都不与二位相干 !1“
蒋牧看着他离开 , 外面廊上日光明亮又刺眼 , 他心中忽然突突地跳 ,
嘴里喃喃了声 :“ 这个考冯 …“
过了秋分 , 便是寒露 , 东南来的消息如雷霆炸响整个燕京朝堂 。
「 白若卿手里握着整整十万兵力 , 怎么还能让萧祚那些人攻破了南州 27“
“ 庆元巡抚的奏报上不是说了么 是那萧祚不知哪里来的那样大的财力 , 一路走 , 一路撒银钱收买那些灾民一块儿跟着造反 , 要是有不愿意的 ,
他就动手屠戮乡里 , 南州城边上的村镇中凡是老弱 , 都被他屠尽了 , 年轻的也都跟着他造反了 , 如今他们的人数哪里还是原先的七万呢 7“
“ 难道不是那白若卿轻视萧祚 , 贪功冒进 , 才入了人家的套 , 弄丢了南州城么 1“
“ 我就说那白若卿没有领兵的本事 ! 如今竟让反贼踏平了南州城 , 这真是莫大的耻辱 ! “
百官吵吵嚷嚷的 , 坐在龙椅上的姜寰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薄红 , 他还发着热症 , 但因为出了这样的大事 , 便不得不强撑着过来上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