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夹竹桃(1/1)

首发：~第42章 夹竹桃

青青照例去看太妃，沈眉庄则是一心依傍着太后，还曾经好言相劝，说是她越是于太妃走的近，越是会被遗忘。可青青根本不在乎，她要的便是避开皇上，避开后宫的纷争。

走过寿康宫，还未到开满花，却见天边一点点变红。自从长公主回草原，寿康宫便被锁起来了，只是隔段时间会有人去清扫一番。

这一日，她见平日紧锁的大门开着，心中好奇，便走了进去。刚跨过门槛，便见允祎双手负于身后，站在桃花树下，仰头看天，不知在想什么。

青青也抬头看天，天空一片蓝，四四又方方。

槿汐看了一眼粗壮的桃花树，“待到花全开了，一定十分的漂亮。”

允祎缓缓回头，“甄小主。”

“你在看什么？”青青问。

“看天。”允祎笑道，“这里的天和草原上的一样，又不一样。”

青青看着他，微微一笑，“这里的天和我看过的天不一样，和碎玉轩的天也是不一样。”与娘住过的小院，被一棵老树遮蔽，天只能看到一半。“蓝天白云，天印着树影，不够明亮，可是却如观皮影画。风吹过时，人便动了，雨低落时，马便走了。那时的天，是我最大的快乐。”

“京城的天不好，不够晴，也不够朗。不想草原，天蓝绿草相印，怎么也看不到边，便是策马一整日，也是蓝绿一线，寻不到尽头。”他眼中有着深深的怀念之意，“自由、自在、洒脱、随性、天为被、地为席，这便是草原。”允祎深深吸了一口气，草原上呼吸，满是青草味，有时候还会夹杂了一些牛羊粪便的臭味，以及烤肉的烟雾味。京城之中，深宫之中，似乎只有各种香料、花朵的香。初闻惊艳，闻的久了，便也腻了。

“王爷喜欢桃花？”这株桃树，不知已经生长了几百年，皇上为了长公主，特地让花房移栽过来，并在寿康宫四处都种满了长公主喜爱的桃花。

允祎摇头，“比起桃花，我更喜桃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之夭夭，有蕡其实。桃之夭夭，其叶蓁蓁。”青青看了一眼已经泛红的桃树，“我喜桃花，却不爱桃子。” 桃花娇艳粉嫩，在明媚的春光下格外引人注目，格外照眼欲明。“桃花本身就已经很美了，既然已经很美了，有没有硕果也就无所谓了。”满树桃花美，满枝桃子坠，又想要美丽，又想要果实，真的能够什么都有吗？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允祎道，“只有桃树树叶繁茂，才能看出来这是一棵能‘硕果累累’的好桃树。”

青青笑着反问，“难道叶不蓁蓁，便不是好桃树了吗？”一株草也好，一棵树也罢，再微小的事物，能够长大，便已经是好了。“以前，娘常常告诫我，人须得知足，只有知足，才能快乐。”只可惜，一直不怨恨命运不公，一直知足常乐的娘还是早早去了。

青青缓缓走下台阶，走到桃树之下。“我娘喜欢桃树，以前我家小院有一颗桃树，只开花不结果，可娘却十分的珍视，因为朵朵夭夭，灼灼其华，因为娘喜欢，我也喜欢。可是……”她缓缓低下头，“可是娘死了，就死在了桃花树下。”突然有一天，正在照顾桃树的娘就病倒了，呕吐，腹绞痛，面色苍白及发冷，很快便没了气息。

青青微微踮脚，引过一支挑枝，折了一小段花骨朵。槿汐笑着接过，青青微微屈膝，让槿汐插到了发髻上。她微笑着，“以前，我和娘一同照顾的桃树，花朵深红、粉红，可这宫中的桃树，竟没了深红的艳丽，只剩粉红之色。”她的笑中含着微微伤感，但更多的是一种洒脱，“虽然桃花粉红，天空四方，但也比在甄家时好多了。”她扶着槿汐，转身缓缓离开，“甄府中的天，是灰色的，无花、无草，亦无生气。”

允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知怎得，为她感到不值，为她感到心疼。一个本该明丽幸福的女子，一个本该安稳一生的女子，因为娘亲的去世，父亲的忽略，嫡母的苛待，变得阴郁、沉寂，变得小心翼翼，变得不敢显露内心，甚至于不敢放声大笑。

“小主？”待到走远了，槿汐才缓缓开口。她伺候青青也快两年了，她明白她的性子，不解为何一直以来谨守规矩的她，今日会同二十王爷说那么多的话。

青青抬手，将桃枝拿下，“我娘并非病逝，而是中毒。”

小院之中，年年繁花满树，从未结果的也并非桃树，而是剧毒的夹竹桃。夹竹桃花叶均像桃树，夹竹桃的花多为艳丽深红，少有粉红，而桃树之花，均是粉红之色。

“我娘中毒之前，曾采花瓣入糕点。”甄远道来说，说是夫人喜爱桃花糕，而她娘，有着一手做糕点的好手艺。娘自然不会推脱，便亲自采花入糕点，待到桃花糕出锅之后，她尝了一块，味道正好后才拿出放凉，等着甄远道来时，让他带给甄夫人。“甄远道从来不会管谁爱吃什么。”青青冷笑，“我娘曾经是甄府的奴婢，甄夫人知道她擅做糕点，若非她提起要求，甄远道又怎会要求我娘做桃花糕给甄夫人呢？”或许是甄夫人想要借由有毒的糕点害她娘亲吧，也或许她早就料到了她娘会率先品尝，更有可能，她是想借由糕点毒死她们母女两。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当时家中米粉甚少，所剩也仅仅只够做一份，她娘除了自己尝味道吃下的一小块边角料之外，其余的，全部都装盘留给了甄夫人。“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夹竹桃与桃花如此的相似，也才知道夹竹桃含有剧毒。”也才知道了，甄夫人的险恶用心。

青青轻叹，“希望二十王爷能明白吧，除了他，我不知道还能有谁能帮娘洗冤了。”自己无能，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将这件事暗暗说出，期冀着能有一个心善之人，心疼她们母女的遭遇，不忿她娘亲死的冤枉。便是不能让作恶者以命抵命，至少也要让他人知晓，知晓甄夫人是一个如何恶毒狠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