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9章 兄弟(中)
当然,周长庚对小林提出的其他问题也有不清楚的,比如,他只知时光,不晓得时兆光,更不知皇军进城时军火被炸和投毒事件。自然也不晓得游击队毒气弹藏匿地点。但打听到并非难事,要求太君先给一百个大洋寄回家中,云云。
小林听的张口结舌,直抽冷气。周长庚的真真假假,大大满足了他的好奇心,也解开了他心中的谜团。看对方大大咧咧谈笑风生,不像是扯谎。只是不信游击队队长不是时兆光。
晴子认为周连长交代的符合事实,要求也不过分,应该满足。兄妹俩在安排他去处上意见不一,晴子建议,必要时,放他归队当卧底。小林却等不及,要委以重任,彰显他建立大东亚共荣示范县之成果。
心思缜密的晴子让周长庚办了相关手续,请禾木带相机参加晚上茶馆的大东亚共荣欢迎宴会。功臣曾子萍妹妹和傅来弟弟自然在她邀请之列。
六
翌日上午,游击队前去领军服的队员们满载而归。苏鹃点验后,急忙去队部找时光。她刚听说,川军连长周长庚叛变了。
时光正在会议室为昨天跟肖阳发火道歉。肖阳数落一番还不解气,说他以为相处几十天,彼此已是兄弟。应该肝胆相照,无话不说,互不隐瞒。可他倒好,有行动总是偷偷摸摸。什么事都瞒着他。再这样下,他没理由赖这儿了。就说昨天回村后,他假马洋腔地装作不知道孟家村驻有鬼子,要不是陈家财实话实说,大家都被蒙在鼓里。他自己的说辞也前后矛盾。为何这样对他不信任?
时光解释,出发前,陈家财说笠帽顶军师建议,守阳山坳,不如去打孟家村,山寨有弟兄好像看见孟家村有鬼子。当时他没在意,或者说不相信。让陈家财相机行事,要确保阳山坳不能出问题,后来就忘得一干而尽。提问时,自己一点没印象,后来见陈家财才想起来。因陈家财行动是经他同意的,担子应该由自己担。最后顺势吹了一句。这也算问题?还上纲上线,扯什么信不信任?兄弟间互相猜忌,有意思吗?
肖阳还想再说什么,见苏娟进门,咽下要说的话。
苏鹃恼怒地告诉肖阳,不要再考虑营救周连长了,听说,他已变节投靠了鬼子。
肖阳哪里肯相信,余南山和董保民听说此事,也赶到会议室。
时光让李小飞挡在门口,然后相告,苏政委言之凿凿。昨晚小林在茶馆摆了欢迎周长庚归顺宴席。高振庭、贾豹、曾子萍和小老板等几个商界人物都到场,还请了和睦照相馆老板拍了握手举杯照。
肖阳死活不相信周长庚会投降,余南山也不信,苏鹃疑惑不解地憋着气。
董保民问怎么办?他叛变了,根据地的秘密就全暴露了,是否考虑换地方?
时光问,现在能换到哪儿去?暴露就暴露吧,好在毒气弹埋藏地他不知道。
肖阳恼火地反驳,他若真叛变了,对川军伤害极大!严重损毁了川人决死抗日的名声。说完又疑惑起来,浑球连军统都救,这次对营救周长庚却不是很上心。这不明摆着想借机寒碜自己,看川军笑话吗?
苏鹃看他无所谓的神态,问了一个连自己也感觉不可思议的问题:“喂,我问你,他叛变,不会与你有关吧?”
“苏小妹政委同志,你怎么说话呢?你是游击队领导,讲话为何如此不负责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叛变关我啥事?好像听说军统在忙上忙下的救他呢。”
肖阳警觉地问:“你怎么知道军统在救他?他们要真心想救,长庚会被迫叛变?”
时光漫不经心地嘀咕:“听说军统请了‘二郎神’,神仙已下了旨意。”
苏鹃听说“二郎神”,已经感觉这件事真的与他有关。她气恼至极,作为党领导的游击队长,对这样严重事件竟胡言乱语,传出去会引起民众对游击队的质疑,玷污新四军声誉。气恼愤地说:“时光同志,请你严肃点,不要信口开河!””
肖阳听说“二郎神”也明白了,恼怒道:“好你个浑球,你不怀好意,唆使他投敌。报上一登,会破坏川军声誉。你动摇军心,破坏抗战,我告你龟儿子。”
“吆吆吆,看看,又来了,请问大教头,你准备告我什么?把人家骗进城送给鬼子,还好意思说人家不怀疑你是汉奸已属万幸。你不想办法救他,还在这儿高谈阔论谈荣誉,亮气节。”
肖阳悔恨交加,被他噎的脸色发紫,嘴唇哆嗦。一直郁闷的心情随即爆发:“好你个浑球,你说我是汉奸?拿出证据来。拿不出来,格老子毙了你个龟儿子。”
时光决定狠狠打击一下他的傲气,分析道:“证据明摆着的,我用大教头教的法子分析一下,让大家看看有没有道理。其一,你偷偷拉周长庚去县城,说是去刺杀鬼子大佐。结果人家没死,你却丢下好兄弟;其二,你昨天凌晨去了县城,刺杀只需要分把钟的时间,你却晚上才回村。有没有被捕变节,再当卧底的可能?看你身上没伤,弄不好鬼子还没上刑,你就跪下告饶。”
肖阳被他气的要背过去,抓起茶杯砸过去。
时光这才笑着说:“咋样?经不起分析吧?放心吧,咱是跟你开玩笑,不要当真嘛。咱是友军,国共合作嘛;咱是朋友,友谊坚如磐石嘛;咱是兄弟,风雨同舟嘛。咋能信不过兄弟呢?再说,鬼子特工我都当过,你当一回卧底,有什么大不了的?”
余南山笑岔了气,问肖阳,为何到傍晚才回村?半天时间去哪儿了?
肖阳惊诧地问:“老余,你也相信浑球的分析,怀疑我是卧底?”
余南山笑道:“老肖啊,人一旦被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讲真话,让人家去验证。”看董保民一眼说:“郎中弟弟被怀疑是鬼子特工,不是跟你讲了真话。你一听就知道是鬼子的奸计么?虽然有无巧不成书之说,但事实就是事实,没人能掩盖的了。”
肖阳默然,顿了顿说:“我和周长庚夜里两点进城,潜入茶馆地窖。第二天上午十点多,趁茶馆人多去了街上。正遇一行人簇拥着一个鬼子大佐站商会门前,我看他得意的神态,按捺不住怒火,瞄着他脑壳开枪,忽觉被人拽住胳膊,枪打偏了。周长庚打死拽我胳膊之人,我又连开两枪,打倒两名军官。扭头一看,死者是一个小个子便衣,再看周长庚,已被便衣扭住。我冲上去营救时,又来一批便衣。周长庚让我快跑,我看当场救他已无可能,七拐八拐跑进一条巷子。两个叫花子问我是不是游击队,我来不及解释,只点了下头,便被带到一个四处通风的破草房,还没反应过来已被打晕。醒来时,身上已被换成叫花子衣服,还盖了一张破芦席,赤着双脚。五六个小叫花子头上扎了白布,跪地上哭师傅。这才明白,他们让我扮成死者躲过了追缉。一看已是下午,我想赶快回村求援。正在这时,曾给包子店雷老板报信的小牛进门,让我换上侦缉队衣服。不一会,侦缉队五六人吆喝着进来盘查,小牛让我跟上他们。也不知咋回事,我感觉侦缉队姓贾的队长晓得我跟在后面,却没把我怎么样。”
余南山微微点头,说:“老肖,时队长已经说了,他跟你是兄弟,是跟你开玩笑的,不要当真。”
说也奇怪,一贯和时光针尖对麦芒的董保民,却一反常态的平静。看时光不急不躁,还有闲工夫调侃,估计他早已做好了营救工作。安抚肖阳后,说:“时光同志,我猜你已想好了营救办法,趁大家都在,说说你的计划,让大家放下心来。”
时光异样的看看他,心说这家伙进步倒挺快的。咳嗽一声,煞有介事的说:“你们相信川中汉子会真投鬼子么?打死我也不信。只要不是真投鬼子,算不上变节,人家是和鬼子玩咱中国人的民间智慧。
沉默,很长时间的沉默。
肖阳说这是混球的歪理邪说,典型的投降理论!
余南山说,听起来还有点道理,就是心里别扭。高振庭说他投降鬼子是曲线救国,吴大头如果也这样说呢?
董保民反驳,高振庭和吴大头二人,都死心踏地投鬼子,干了罄竹难书的坏事,都套不上。
苏鹃问,即使同意这套说法,那么,凭什么保证周长庚没真投鬼子?
时光激动的说:“如果你要这样问,我无法回答。大家要是不相信他,我马上通知他准备掉脑壳,相信他能做的到。”想想又说:“凭什么保证?就凭咱一道打鬼子,是好兄弟。”
肖阳松口气说,不管他投降是真是假,先救出来,再论是非曲折。真想一定会大白天下。
时光说就这么定,这件事仅限在场的人知道。
苏鹃待众人离开,问他为何拿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招数救人?这是政治事件,知道么?
时光辨解说:“郎中救人,顾不得办法的好坏。只要能救活,什么法子都行。点子是你老乡妹妹曾子萍出的,我只是做了些善后事宜。再说冒这么大的风险,我考虑要拯救的不是他一人。”
“你还想拯救哪个?”她好奇地问。
“一根筋”。
苏鹃笑他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开口就是拯救,那叫营救!
他想了一会说,救了朱少波一人,感动了一大片。伤兵们都说新四军游击队值得他们信赖!在这样的队伍,虽然苦一点,但心里舒坦。老郝叮嘱过,要留人,必须是人家自愿。我考虑,营救的是人,拯救的是心!
苏鹃虽然释疑,心里却不痛快。奇怪地问:“你是不是有拯救别人的嗜好?拯救过几人都未成功,周长庚能不能拯救,还是未知数,又在考虑拯救肖阳了?”
时光点头道:“我在他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连余副队长都说,他跟国民党反动派不一样。我初见他时,发觉他心气淤积,暮气沉沉,显然是不得志。你发现没有,他最近不再提归队的事,跟游击队相处的越来越融洽。他曾跟我说过,游击队是一片新天地。当然,我还有点不甘心,多少疑难杂症都被我治好,我就不信治不好他‘一根筋’。”
苏娟微微点头说:“有的时候,我将心比心地替他想,改变信仰确实很难。国府军队腐败无能,勾心斗角,他不是不知道,却能坚定信仰不动摇,难能可贵,可惜他站错了队。我看你不要在他身上浪费精力了,快想办法争取改编土匪吧。这是游击队当前急需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