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徐四葬女子（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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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阿与芙蕖挥手告别时，半空中的僧人瞧着脸色不好的谛听，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开口劝道：“芙蕖仙子要历劫九世，方证大道。这是她最后一世，以其芙蕖本体入世，却没能熬过去。不甘之灵，徘徊于此，何不成全？”

“不成全她的是天，而非我。”谛听看着芙蕖在风雪中走远：“又回到了曾经，她第九世第一次历劫的时候。一模一样的故事，又重新开始。”

“谛听君，经历过这么多次失败，纤阿女神都没有放弃。她们如今一个是御月女神，另一个却是在历劫魂灭边缘、一无所有的落魄女子，却仍然作出了和曾经最初那个故事里一样的选择。那时候一个是闺阁千金，一个是孤女贱妾，人与神、与鬼，并无分别。”僧人这么说着，看谛听仍是垂头不语，便不再说话，继续看向人间。

纤阿不放心芙蕖，此时故事似乎因为没有小姐的内容了，她便能够动用神力脱出。一路跟在芙蕖身后，这才真正观察到这城中的景象。

她做这小姐以来，大门不出二门不埋，出去上香，无事在车中也不能乱看，所以并不清楚城中全貌。

这次她才看出这里好像是京城，芙蕖有些经验的样子，进了一条标着金鱼胡同的小路，叩门求助。这边出来一个体格健壮的青年，看起来像个军士。纤阿心中一慌，担心她被欺负。没想到刚进门，纤阿在外借着月色施法听屋内动静，差点吐血。

芙蕖似是十分害怕，哭着说：“请您救救我，我不是男子，您也不要问我的由来，我就住一晚，以这貂裘为谢礼。”说着还将行囊中的珠宝展示给他看。

还好那男子很是客气，只说：“奶奶先坐着，我去和邻居商量一下就回。”

芙蕖点点头，小声道：“好。”

男子掩门走了，纤阿才隐身进去，看着小脸苍白的芙蕖松了口气，靠着火炕小憩。

纤阿环视一圈，看到了“摆牙喇”的军服时明白了芙蕖为什么要这么说。这男子是护军精锐，见过世面的。越是表明自己的不谙世事和华贵，越是让他畏惧，恐怕是碰上了贵族家事。必然不愿惹祸避走，反而安全。

纤阿见她无事，松了口气，见男子半天确实没回来，有些好奇，循着气息跟上去了。原来他一路跑到善觉寺，将此事告诉了自己素来敬重，德高望重的方丈圆智。

纤阿也躺在梁上听二人对话，只见那老和尚听了神情大骇说：“这肯定是哪位王公贵族家的贵妾，因为什么事跑出来的，你若留下恐有祸端，可是若是拒绝，这样冷的天，她多半熬不下去，又实在可怜，令人不忍。你不如就在我这里，等明早再回家也不迟。”

“也好。”被方丈称为徐四的男子点点头：“说来今晚本就有些尴尬，我家贫，屋内外只有五间您是知道的。我兄嫂两人住一间。结果今天正好我兄长当值，我嫂嫂又素来是个贤惠的。家里就那么一个暖炕，我俩又都怕冷。她便让给我，回娘家去了。大约合该是我今日睡不上这暖炕。”

纤阿在梁上听了觉得这徐四有些阿q精神在身上的，刚刚见了芙蕖美貌大约也是心动，怕自己把持不住才跑出来的。想来芙蕖终于运气好了一次，遇上了这么个胆小的“坏人”，以及劝谏他的高僧。

两人对弈了半宿，天刚蒙蒙亮，就听外面小沙弥跑来说出事了，请方丈和徐四爷去瞧瞧。

两人跟着小沙弥到了才发现这是徐四嫂子家，他的大哥瘫在地上，嫂子在哭，地上两个人头，正是芙蕖和圆智的一个弟子。

纤阿几乎说不出话，但这次韩夫人没再出现给她机会重来，她也等不及赶来的官员调查前因后果，直接施法从徐四大哥脑中调出了记忆。

大哥值夜因不耐苦寒，四更回家取皮衣，持灯见炕下有男人鞋子，大怒，以为是叔嫂相奸，不分青红皂白，挥刀砍下两人人头，跑来岳父家大吵大闹，却没想到一进院子看见妻子出来，问怎么这么早来接她，吓得大哥以为见鬼了倒在地上。

有人认出那男子是圆智弟子，便着人去让小沙弥引了圆智来，本在圆智处的徐四也跟来了。

纤阿不解，再从地上刚死的头颅中抽取最后的记忆，看到了在后窗偷听到徐四和圆智谈话的弟子，跑到徐四家中，假装是徐四回家了。特意把灯熄灭，上了炕对芙蕖上下其手。而芙蕖本是逃奴，不敢声张，一咬牙便任他动作，只管熬过今晚。

却没想到，疲惫而眠的两人遇到了半夜归家的徐四兄长，圆智弟子吹灭的灯成为了两人死亡最后的导火索。他们在睡梦中被割去头颅，而刑部最后讨论的结果，却让纤阿愤懑。

因为徐四兄长以为是叔嫂通奸，按照律法，杀奸是不追究的。只把女头悬挂，看看有没有人认领就是。

但即便如此，无人认领。办事进城看到芙蕖头颅的主君老爷没有认领，韩府出门采买的下人没有认领，出门上香路过的韩夫人没有认领。

她的头就那么挂在那里，久到无法辨认。

徐四和哥哥打了一架，硬是抢了芙蕖留下的袋子中的一颗金珠去卖掉，用换来的钱厚葬了她。

在那无名的墓碑前，纤阿站了好久，芙蕖的灵魂从中慢慢走出，她的头似乎是非常脆弱的放在颈上的，稍微一动就会掉下来似的。

“女神，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最初的我的故事。无论我多么努力，最终仍是个身首异处的无名女尸。我本为芙蕖修炼成仙，度过此劫便可成神，然后却在第九世无名而死，怨愤不散，困顿于此。”

纤阿感受到了她鬼气中的一缕仙魂，看着她开始流下血泪，接着七孔流血道：“我在此和你一样，重复了无数次，无数次！无论怎么选，都失败了！成为那个男人的妾，生下孩子被害死，是我既定的命运，谁都无改变！”

纤阿突然明白了，那个让她重来几十次的“韩夫人”其实就是芙蕖的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