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人欲静而心难平(1/1)

首发：~第251章 人欲静而心难平

崇宁二年的这个正月，大宋朝从朝廷到民间，整个东京城甚至全国可谓轰轰烈烈，热闹非常。直到正月十九，朝廷和各级官府通通上班了，一切才恢复了正常。可是皇上和朝廷高层的一些人，心情却一时难以平静下来。

心情最难以平静的，首推杨光华。

一进崇宁二年，便迎来三大盛事：初一大朝会、庆典加巡幸、元宵上灯节，同时还有每天都在进行的庆典系列活动，满朝文武百官，要问最忙的是谁？凭心而论，肯定是杨光华。

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杨光华既要忙庆典、皇上巡幸、和初一大朝会的筹备、组织和举办及善后事宜，又要处理皇上的正常政务军机等大事，还要做好皇城司的领导工作，真可谓日理万机。

直到正月十六晚，最后一场庆典歌舞《盛世繁华》落幕，杨光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骨头都酥了一般，觉得真正轻松了：睡了一个久违了的好觉。十七早上，管家叫了三遍，他才打着长长的哈欠起了床，草草地吃过早饭，赶到垂拱殿值班。

明天，还要陪皇上去殿帅府的大校场踢球，因此正式上班前，只有这一天的时间，能供杨光华自由支配。

杨光华坐下来，先要梳理一下，一个多月来紧张繁忙的工作情况，总结分析其中的成功做法及经验、出现的问题及原因和教训；也要认真的理一下，自己面临的形势，思考下一步及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通过分析和思考，他清晰地看到了一个现象：徽宗经过三年的执政经历，特别是这次大型庆典和太后还政、解决章惇、曾布等大事的历练，徽宗的独立执政意识、皇权意识和权威意识，有了明显增强。同时，徽宗喜欢书法绘画雕刻诗词音乐收藏女人等等方面的爱好也更加浓烈。从本质上看，这其实是自私和强烈占有欲的外在表现。

从徽宗的性情品格养成来看，三年的历练，虽然各方面都在成熟完善，但仍然有时候有孩子气；在处理一些事情时，看上去随和，其实很执拗，很任性。杨光华很清楚，这种欲望一旦膨胀起来，并且形成趋势，要想控制和收束，那是很难很难的，这恰恰是杨光华所希望的，可谓正中下怀。那么 ，下一步，就是要在这些方面推着他向前走，激发他更强的自尊和自我意识。

审视眼下自己的处境，心里也更加有底。从用人的角度看，皇上把许多权利都交给了自己，并且把他喜欢的人，像蔡京高俅童贯杨戬等都提拔到了朝廷的权力核心。那么，下一步很重要的一项，就是要把这些人拢在自己周围，驾驭好用好这些人，处理好跟这些人的关系，充分发挥好这些人的作用和威力。尽管，这些人，特别是蔡京，都不是善类，都有巨大的能量，但杨光华有这个自信。

理清了思路，这才带着两个值班小太监，收拾好皇上的龙案、小书柜、作画写字的笔墨纸砚等，为皇上一天后正式上班做好准备。

徽宗的心情，比杨光华更难平静，也更加开心、更加欣慰、更加舒畅。庆典大会上、他巡幸京城、以及大年初一大朝会上的情形，持续在脑海中浮现。

他从小到大，一直到登基为帝，对朝廷的事情，对皇上的事情，他从不过问，也不想过问。因为他没想过当皇上，所以对皇上的事没有兴趣。他的兴趣都在绘画书法弹琴歌舞和找美女，还有就是跟着王诜高俅这些人要么踢球，要么打猎，要么骑马郊游，要么春天放风筝，冬天去溜冰，总之他只知道皇帝掌管天下，说一不二，有很大的权威和权力，甚至掌管着好多人的生死，但他从来没有关注过，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当皇上有什么好处和荣耀。现在他不但看到了，而且亲身经历了，也深深的感受到了，原来做皇帝是如此的好，特别是万民百姓山呼海啸般高呼他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那么多的男女老少为了争睹一眼他的尊容、而挤得几乎头破血流的时候；有些人振臂高呼，甚至热泪盈眶的时候；就连朝廷的那些官员，甚至有的高官在大朝会上、在庆典仪式上，也激动得洒下泪水、高呼皇上万寿无疆的时候，他才感觉到，皇上原来不是一般的人，不是普通人。

他在想，自己不也是肉眼凡胎吗？现在来看好像不是。自己似乎也跟普通人一样，吃喝拉撒睡女人，可是现在想想，又不一样。他这皇上吃的什么、喝的什么、穿的什么、用的什么？宫里的太监们都说，他拉的、尿的，都跟普通百姓不一样。要不然，为什么老百姓拉屎尿尿那叫上茅厕；而皇上呢？叫出恭、登东；他拉的大便也跟老百姓拉的大便名字不同，叫龙遗，据说他这龙遗要是到了民间，那可是很昂贵的奢侈品哪，很多人都抢着吃，抢还抢不上。他觉得自己拉的大便、尿的小便，跟做王爷时没什么不同，可为啥就名字好听了，用处也不同了？他不知道平时百姓都吃什么，喝什么，可他知道自己做王爷的时候，吃的东西跟现在吃的东西，那是大大的不同。可见百姓吃喝的东西，跟他这皇上吃喝的东西一定是大有区别。

还有，他出门坐的是龙辇，有那么多的御林军护卫，那么多的大臣陪着，还有仪仗、乐队和做法事的道士和尚。

当皇上三年了，他没有静下心来细细的思考过这个问题。经过了这次的大典，还有他巡幸京城的经历，十多天的过程，那场面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脑海中抹去，心海也无法平静。

总之他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不是凡人。皇上就是皇上，皇上是天子，就像他听说过的，民间传说他是玉皇大帝的干儿子。这么想，反复的想，给他带来的自然就是尊严感、王权感、帝王意识的空前增强。

这是一种什么心情呢？得意、满足、兴奋、激动都有，但又觉得这些词，都不能足以表达他内心的感受。他仔细的梳理这三年来的经历，也得出一个结论：他在百姓当中、官员当中、朝野上下能有今天这样的威信、这样的形象，并不是他当了皇上就有的。按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其实是他努力的结果：这个努力，其中一个重要方面，就是打造了一支自己的坚强团队。

他经常想起，当初章惇时代和曾布时期，他那种憋屈、压抑、愤懑和难受，全是因为没有自己的人，没有自己的团队。那时朝廷的重臣、高官，都听宰相的，都跟宰相说话同一个腔调、走路同一个步调。后来有了杨光华，也正是在杨光华的助力下，自己的左膀右臂上下左右，渐渐形成了一个坚强有力的帝王团队。

他很明白，自己的权利地位要想巩固，并且进一步加强，那就要把自己现在的团队打理好，使用好，巩固好，发展好，让他们更加信奉自己，无条件无理由的忠诚自己，服从自己。

现代管理学有种说法，叫理念是行动的先导。这话，同样适应于那时候的徽宗皇帝。他的思路清晰了理念明确了，他要开始他的行动了。

他行动的第一步，就是找准路径。三年的经历，加上他做王爷时候的经验，使得他更加明白，不管是什么人，你要想让他跟你一条心，让他跟着你干，哪怕你是皇上，你也必须要拢住他的心。只有拢住他的心，你才能拉住他的身，他也才能真心实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为你打拼为你奋斗为你奉献，甚至为你去拼命。

那么如何才能拢住一个人的心呢？徽宗自言自语的说：“送”。作为皇上，只要肯给手下人送钱送物送官，就一定能拢住他们的心。而皇上最有条件“送”。并且，不但能送钱送物送官，还可以给他们送荣誉送称号送地位。自己掌管着这么大的天下，天下都是自己的，而这些人，每个人顶破天能需要多少？作为皇帝，何愁没东西送？

有，有的是。既然这样，那就拉开架子送吧送吧！

这天上午，徽宗的眼前摆着庆典期间新创诗词大赛获奖作品，他想把这些获奖的作品好好的欣赏一下，品评一下。他觉得这里面还是有真金白银的。可是他的心里无论如何却宁静不下来，刚才想的那些东西总是不断浮现，此刻终于得出结论以后，他便喊道：“光华，来，你来。”

杨光华急忙放下手上正在看着的奏章，用轻盈而快速的脚步，没有任何声息地瞬间就来到了徽宗的对面：“皇上，您有旨意？”

徽宗的眉头微微皱着，嘴角上翘，一眼就看出，他还在思考着什么。他把杨光华叫到了跟前，却又什么都不说，只顾看着大殿的房梁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