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1章 相柳02(1/1)

首发：~第0051章 相柳02

相柳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言论，原本这样的话出自一个高等神族之口，他应该要觉得更加可笑的。

因为那些神个个都是自诩高贵，即便是“好心善良”，也带着不能尽除的高高在上。并且，那些不曾真正经历过命运折磨的神，便是说出再多的同情理解，也只不过是将他们这些妖的痛苦挣扎衬得更加狼狈低贱而已。

高位者的仁慈？那是暗裹着施舍心态的毒药。

他相柳从来不屑要。

但是啊，眼前这只鸟，你能感觉到，她真真认为所有种族无有不同，她不是只给出了一句虚幻的、虚伪的“场面话”，说一些“大家都是一样的”“个个都有自己的优点和难处”云云，而是从根本上点出，也许大道真的不曾区分过神人妖，并且得出了她自己的坚定态度：生命和道路本质上是由自己选择的，这才是真正区分一个存在是否高贵的参照。

行啊，一只像人的兽——

相柳环视了无力贴落在雪地上的其他八颗脑袋，心想着，那就暂且先信一信你。

相柳直接说：“我可以吸收掉你体内的妖毒，化掉你的火灵中暴虐的部分，你为我所用，受我驱使。”

昭半知道，这不是在问是否要成为他的人，而是在问，是活还是死。

识时务么，昭半又不是第一回了。

便是之后会受他差遣做什么，那不是之后的事情了吗，若真的是违背原则底线的事情，再去想办法周旋就是了。

“成交。”昭半也言简意赅。

昭半答应得利落，叫相柳反倒有些意外，对这只鸟也更有兴趣了些。

他手掌附在抬起的鸟首脑后，微微用力抬高，这是掌控者的姿态。

相柳企图从眼前的这双黑沉的兽目中瞧出一些别的情绪来，片刻后才缓声说道：“我不相信人，但我信你一次。别想耍花招。”

言罢，相柳抬头看了看四周，声音好似立刻换成对下属吩咐的自然语气：“阵法被我破了，再补一层。”

昭半知道他是要就近先给自己处理伤口了，就配合地将自己的木灵力补充进阵法的缺口处，还顺势加固了一番。

只是这样一来，刚刚有些活跃起来的木灵又息灭了。

相柳就发现，这只鸟的灵力使用手法十分纯熟，甚至会猜测她拥有某种效率十分高的驾驭灵力的手段。

除了因为重伤调用不足外，补充、加固阵法几乎是发生在振翅抬首间，与他见过的别的神族费心布置、维持阵法的方式截然不同。

几乎能肯定，这个高等神族一定掌握着更加高明的修炼方式。

昭半若是知道相柳心中所想，大概也会先惊讶一番，再想明白其中缘由。

惊讶是因为，这是昭半第一次遇到修习灵力或者说神力的世界，这几百年间，她也并未与旁人深入交流过修行法门一类的事情，只是大概判断出自己的实力还不错，能有自保之力就可以了。不是不想对照确认属于这个世界本身的修行功法，而是她先用了三百年化人形，又流浪了两百年，还没遇见有获得这种功法一观的机会。

至于其中缘由，昭半应该会推测，首先她选择修习的是最根本的道家典籍，这种道法也许本身就是本源式的存在。通过它去感知灵力更容易从本质上理解这种能量，再通过实践探求出所谓更高明的运用与增长的方式。就像曾经的内力一样，虽然是完全不同的能量表达，但都有些类似于“道生一”的那个“一”。不仅如此，昭半曾经深入研究过数学。在昭半的认识里，万千世界除了“道”最普适之外，另一种或许是通用的存在就是“数学”。或许不同世界的人不理解彼此的其他任何一种语言，但至少“一加一等于二”是可以达成共识的。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昭半曾经下过大力气去学习数学。在这个使用灵力的世界，就比如刚才的阵法，数学学得好的昭半自然会研究将灵力如何排列才能实现最大效率，这才有了近乎瞬发的阵法效果。

当然，这些探索也不过是五百年来昭半做出努力的其中一部分罢了，若是要细数，那才真真正正算得上是步步求生。

相柳感觉到这阵法的防护与警示效用都有所提升，如果一开始就是这种程度，他闯进来时或许就会惊动她了。

看来，这只凤鸟全盛时期的实力不可小觑，光凭这一手阵法之能，便足以叫一般人尊敬或者畏惧，难怪说长期在人群中生存过。

心思几转，相柳还是按照先前约定的，决定先给她祛毒并安抚火灵。

毒最容易处理，因为他自己就是全身是毒，也用毒来修炼。

相柳的手掌虚放在昭半的伤口上，放任自己的灵力裹挟出昭半血液与灵力当中的妖毒。这种毒品阶不低，但比起相柳的毒还是弱了不少，所以相柳很容易就将这部分被昭半顽强抵抗、以至于没有完全融入血液与自身灵力的妖毒分离出来并吸收。

昭半被相柳的灵力刺激到，全身绷紧，九只兽首都出现了轻微的状似不安的躁动。

她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子强劲的带着冰寒之气的灵力游走在自己身体的经脉血肉中，她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本能反抗，专注在对这股灵力的感受上。

所以，昭半就觉察出，相柳的灵力虽然极冷极强，却不带一点暴虐，反而十分小心地不给昭半带来祛毒之外的任何一点额外损伤。

要知道，这样需要施用灵力的人花费成倍的心神投入。

一个想要驱使自己的大妖，他完全可以趁机将自己强大表现出来，给自己留下一点“小小的痕迹”以作震慑。

却反而不言不语地做这样一件事，如果昭半不仔细感受甚至都发现不了。

这一瞬间，昭半在这个看似言行冷酷的大妖身上看到了温柔。

或许，跟着他，是她流落在这大荒五百年后的一次人生转机，不再流离失序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