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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22章 冰户怨（十四）
“觐祗，觐祗！”空洞的声响在耳边回荡，李觐祗缓缓睁开已然模糊的双眼，偏殿依旧是偏殿，可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洪水般倾泻而来的冰碴，而是文柏舟，还有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的乌泱泱的人。
“张葭呢？她刚刚还在这里的。”李觐祗左右望了望，众人皆是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看着李觐祗。
文柏舟见李觐祗似乎是清醒了些，这才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搀着他进了偏殿内屋。
“嗣王爷，您见怎么样，下官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想必很快就到了。”张之墉叹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都是下官失职，今日收拾藏书，下官就将偏殿的宫人都叫了过去，只留了典言在这伺候您，可不曾想就发生了这种事，您说万一您要有点什么事，下官真是死不足以抵罪啊”
直到太医来之前，张之墉还站在李觐祗的床榻旁喋喋不休地说着。
李觐祗见太医来到便顺势说了几句：“张大人，你带着人先回去，你说你们都在偏殿里，主殿内岂不是连一个说的了事的人都没有，这件事要传到了陛下的耳中，只怕你我都担待不起。况且你们都在这围着我，太医怕是把脉也把的不清楚。”
“嗣王爷所说不无道理，人太多了的确是会影响到微臣把脉的。”太医也不是笨人，自然知道此时自己的要说些什么。
尽管不愿意，可太医都这么说了，张之墉也只好带着人离开偏殿。看着内屋里的人一个个地减少，李觐祗倚着凤纹绣丝靠垫半躺起来，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刚从水底里挣扎上来的溺水者一样，平常不过的阳光与空气在此刻都显得难能可贵。
太医把了脉，便让典言随着会太医院抓几副凝神静气的药。偌大的偏殿只剩李觐祗和文柏舟两人。
“觐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葭怎么会在这里呢？”文柏舟刚听到李觐祗提到张葭的时候确是一惊，可碍于张之墉等人都在，文柏舟只有不动声色，直到现在才问。
“我也不知道，我刚刚在抄《陈政事疏》，抄着抄着，张葭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刚开始一切还很正常，可后来就”
听李觐祗讲完后，文柏舟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张葭心愿已了，是时候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柏舟，你似乎有些伤感。”
“伤感说不上，就是觉着有些可惜，毕竟他们这一家实在是无辜了些。而且我还有一点想不通，大明宫乃天家地方，除非是像上官婉儿那种死在宫里的，否则一般的孤魂野鬼是进不来的，张葭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文大人可是我们大唐的栋梁之材，不仅通晓天文历数，更是精通玄术，怎么还会有你想不通的问题呢？”看着文柏舟愁眉不展的样子，李觐祗悠悠地说道。
文柏舟无奈地笑了笑，这几句话是刚退朝时听得最多的几句话，尽管他一直强调自己只是略通玄术，可哪有人接他的话呢，无非就是说了些文大人过谦了之类的话。阿谀奉承的话一向都只是好听，未必是真实的。“我们文家三代都供职于太史局，但也就只有我祖父是精通玄术的，我父亲认为识天文，推算历法才是正道，玄术都是些旁门左道，所以父亲是不通玄术的，可他在推步测算之域却比我祖父更胜一筹，显然我在天文历法方面颇有见解，可相对与我父亲来说，我还是不能青出于蓝，因此我祖父就稍微教了我些玄术，好让我在太史局站得住脚，免得招人话柄，说我是靠的祖荫才有今日的地位。”
“原来是这样，与你相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些事。”李觐祗掀开被褥，往后移了移身子，腰间的玉佩随之滑落在床榻上，两者相撞所发出的沉闷声响一下子就引起了文柏舟的注意，文柏舟拿起玉佩放在手里端详了一番：“觐祗，你说过张葭是根据你的玉佩判断出你皇室的身份，那上次去酒肆的时候你戴的也是这块玉佩吗？”
“对，就是这块，我最近都是戴的白玉。”
文柏舟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那就对了，张葭一定是将她的分/身依附在了你这块玉佩上。
“玉佩？”
“没错，就是玉佩，任何东西都有两面，玉既能养人，也能害人。你这块玉佩既是由上等的白玉刻成的，应该是白如羊脂才对，可是你看，你这块不仅玉暗淡无泽，还泛着些乌黑，显然是有问题。”
李觐祗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果真如文柏舟所说的那样。“按你这么说，那张葭的分/身应该还在这块玉佩上”
“可以这么说，但明显她不愿意再现身了，否则也不会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和你告别，瞧瞧，你的小脸都给吓得惨白惨白的。”
李觐祗一把打掉在他脸上胡乱捏着的手，将玉佩的淡青穗子理了理后重新挂回了腰间：“那她什么时候可以投胎转世？”
“每夜子时地狱的衙差都会将鬼门关打开，那些流连于世间且心愿已了的孤魂野鬼就可以通过鬼门关下到地狱，各殿阎罗会他们在人世间的所为进行审判，之后便是走过奈何，喝下孟婆，投胎转世。不出意外，今夜子时张葭就会离开。”
“王亭翰死了，张葭也了了桩心事，现在回头看看，似乎一切都是一场梦，开始的太快太突然，结束的也太快太突然。”
“行了，你也别感慨了，今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我先回太史局了。”
文柏舟走之前特地绕到了公厨让厨子准备些清淡的饭菜给李觐祗送去，随后才离开秘书省。
夏日的夜晚总是来得比较慢，可终究还是会来，三更的天就像是个巨大的笔洗，大片的浓墨掺杂着清水泼洒在空中，散出不浓不淡的黑，银白的月光穿过瓦檐洒在宁王府的偏屋中，李觐祗腰间那白如羊脂的玉佩在月色下显得尤为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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