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收麦(1/1)

首发：~第44章 收麦

正月十五一过，轰轰烈烈的春耕就要开始了。

桃花在田间地头开得满满当当，麦穗沉沉地低着头。那一场大雨，让这本该枯萎低矮的麦苗一下子长高了，有的根部直接露在了外面，果实依旧饱满。好在那时候麦苗不是很高，不会出现倒伏的情况。

哥哥开学了，每天晚上放学回家来都帮着妈妈割早熟的麦子。我家的麦子种得比别家的早一些，太阳照得多的地方已经成熟了，趁着天气转暖，妈赶紧收割。伯伯家的母牛和小牛被拉了出来，拴在一旁的桃树下，吃着麦茬和青草，很是惬意。

我时常和弟弟坐在五爷爷送给我们的羊皮上，躲在树荫里看着小牛吃草，追着蝴蝶虫子玩儿。

妈不让我动镰刀，麦子也不让我帮着摆放，生怕我将麦粒给弄掉了。哥哥说这就是粒粒皆辛苦。

我不服气，老是跃跃欲试，妈只好给我做了一把小镰刀。不过，割麦子也就是一个新鲜事儿，一开始觉得有趣，很快就感到腰酸背痛了。

自己感受到了，就愈加的心疼哥哥和妈妈，也想要出自己的一份力，还是坚持着多做一些活计。不安分的弟弟就在树底下到处挪动，用小手抓着落在地上的桃花瓣吃。

我的任务又成了看孩子，一刻也不能离开，就是睡着了，妈也让我给他赶着小虫子和蚂蚁。本来可以在家的，可我总是喜欢跟着妈到地里头看热闹。

又过了半个月，大多数人家的麦子都成熟了，我家的几乎都成熟了。妈妈总是每天晚上很晚才回家，甚至午饭都在地里头吃。

哥跟着干活到很晚，他的手也像妈的手一样，粗糙开裂。

有一个周末，我们煮好了饭，带了咸菜到地里头，打算干一整天再回家。爷爷和奶奶拿着镰刀来了。

一家子人如同来了救兵。

“怎么来了，家里不说啊？”

妈笑盈盈地问奶奶道。

“不在家，出去了，到县城里头去了。说是得十天半个月呢。你哥家的割得差不多了，两个大男人快脚快手的，用不着我们帮忙。再过些时日，春雨就要来了，得把新的种子种下去。再者，要是成熟的麦子在地里糟了雨淋，在树上发了芽，可就装不住了。”

奶奶就是这样子，话头一打开了，就要说得停不下来。她的这些道理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们一家才这么忙活嘛。

“去县城干什么？”

妈等奶奶终于唠叨完了，问道。

“治病，给阿言治病。好像是要给送到精神病院去。我听她跟你哥吵架说，张万财的老婆治好在城里头亲戚家休养了，他们说那精神病也治阿言的病症。好像说阿言是什么症来着，那里有很多小孩子跟他是一样的，也有治好了的。”

奶奶想要说清楚，又讲不明白，真是叫人着急。

“我说你啊，什么精神病神经病的。不是上那种医院里去，说是一个私人开的的诊所药堂子，专门治疗阿言那样的孩子。会功夫，各种神乎其乎的东西，谁晓得她呢。一天天没个正行，要是给这孩子命都搞没了，这日子就没意思了。”

爷爷也跟着唠叨起来。

反正也就是那么个意思，大伯母不在家，爷爷奶奶就不用受气了，我家里的麦田能热闹不少。别的事情，我是不大关心的，当然啰，要是二堂哥好了，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这到一次城里，得花上不少钱吧，更别说医治这种病症了。”

妈再次问道。

“不就是为着这些事情在吵架嘛，好像是一千多，还是五千多。反正那家里那有这么多啊，据说还只是前期的费用，后续还得往里头砸钱呢。说句不好听的，我也想让孙子好起来，可是只怕是人财两空，棺材本都没得留的啊。”

爷爷忧心忡忡地说道。妈劝他们，自己年纪大了，就不要去管他们的事儿了，随他们做主张。

不过，她事后跟我们说，觉得很是奇怪，依照大伯母的性格，知道赵德胜成了我哥的干爹，怎么着也得上我家来问问的吧。钱嘛应该不好意思要，但是寻一个方便，怎么着也是会的。

不说她这样过分精明总是能钻到空子的人，村子里三天两头的有人见到我妈就说各家的烦恼，无非就是要从政府那里得些便利。妈当然是不会为着这些事情去求人的，利索地拒绝了。我们家又成了那独享成果的了。不过，大家也就过过嘴瘾，这又如何呢。不过就是嫉妒心作祟罢了。

妈不让有腿病的奶奶下地帮忙，奶奶说自己还能干活呢，就坐在小板凳上，一下一下地移动着割麦子，我在后头帮忙。弟弟咿咿呀呀地看着小牛乱叫。

临近中午，妈回去拿了锅、面条和鸡蛋来，早上吃的是鸡蛋炒饭，晚上是野猪腊肉酸菜面条。在野外吃饭香喷喷的，吃什么都好吃。

爷爷给我和哥哥烧了两大把还没成熟的麦穗。烧得黑乎乎的，爷爷拿起滚烫的的麦穗，按在手心里搓揉，麦粒就全部滚落出来了，吹干净麦麸和杂物，一把青色的果实进了我的嘴里，甜丝丝的，很香醇。

我和哥哥吃成了花猫脸，相互指着笑。

回家的时候，母牛和小牛的肚子总是圆鼓鼓的，弟弟不见小牛就哭泣。

妈说还是得找伯伯商量商量，到时候将这牛买下来吧，说什么也算得上是弟弟的半个娘呢。接着又轻声叹了口气，修了围墙，现在我们家可买不起牛了。就是春耕也无从着落了。

以前爹在的时候，跟人换着做，说好了过完年买一条牛来，找人搭伙，一起春耕的。现在，摆在眼前的，样样都是愁事。

“不怕，阿林。妈有办法的，一步步的来，看麦子不是已经收好了嘛，接下来的事情都会处理好的。我给人帮帮忙，也请人给我帮忙就是了。”

爷爷奶奶跟着我们忙活了三五天，我家的麦子除了还不能收割的，全部运回去家里晾晒，只等着最后的脱粒了。

看着哥少年老成的愁样，妈不时地安慰着她，她最清楚那种夜里装着事儿，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