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风雪欲摧城（21）(1/2)

首发：~第116章 风雪欲摧城（21）

一望无际的太行山脉之中王屋山的某个峰顶之上。

这处峰顶上的山石不知为何塌陷了足足数丈，山头成了一片满是碎石的平地，这里地形险峻人迹罕至，绝不会是人为的采矿所造成的，或许是因为地龙动荡，或许也可能是被天雷所击。

寒风呼啸不停，这片碎石地间莫要说虫豸野兽，就连那些生命力极强的植物都丝毫未见，随着大雪不停的落下，更加显现出死寂之色。

平地中央的深处突然传出几声闷响，似乎有甚么东西正在锤击着那厚厚的碎石一般，只是响了五六声之后，那里的碎石尽皆炸裂开来四下飞溅，露出了黑黝黝的洞口，一个身着颂人的青色长袍，白发白须的老人从中大步走出，那被凛冽劲风卷挟着的漫天雪花，离他的身子还有尺许时就被无形的力量隔绝荡开，那老人站在山顶之上，就连发丝都没有飘动，他扫了一眼这已经十年未见的山河雪景，忍不住仰天长啸了一声，那啸声横贯山川，直达云霄。

“关穹，咱们的下一战准备约到甚么时候？”在那洞窟中又走出了个辽人装扮，同样也是须发皆白的老人，不过和颂人老者三缕长髯，身材修长面容古奇的气质完全不一样，这个老人生的膀大腰圆，满脸的横肉加上那双充满了杀气的眼睛，如同成了精的虎山君般。

“耶律斜轸，，你怕不是在那石窟之中呆的太久了，脑子里生了狗尿苔么，这十年来你的那张老脸我早就已经看吐了，你随便动一下我就知道你要出甚么招，这么打还有何意义？约，约你奶奶个腿儿的约，我现在只想要去揍周侗那老小子一顿！”关穹乜斜着眼睛看了耶律斜轸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这一开口，原本的仙里仙气登时全然消散。

“‘铁臂膀’周侗？嘿嘿，我也想去看看他的铁臂膀到底有多硬！”耶律斜轸闻言就兴奋起来：“之前我还真不敢跟他打，现在我觉得自己强的可怕，这样，咱们俩结伴而行如何？这一路的盘缠就全都交给我解决了。”说着就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甚至还有几片金叶子。

“我呸！狗大户！十年前跟我生死之约的决斗，还揣了这么多黄白之物，你真就觉得能打过我？”关穹心中狠狠的暗骂道，脸上却是挤出了笑容道：“有何不可？不过此番前去只是以武会友，和国事毫无关系，你随我同去汴京，沿途还能一路看看大颂的风景，品一品美食美酒。”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窟之中，整整吃了十年的地鼠和苔藓，我这张嘴巴如今吃口雪都是甜的。”耶律斜轸说着就从地上抓了把雪塞进嘴里，巴咂了几下后一脸享受的模样，随即就将手中的金银丢给了关穹：“你说你的这个名字，关穹，关穷，你为颂国守了边关几十年，身上连二两银子都没有，怪不得活该你穷，等咱们打完了周侗，你不如随我一起回辽国，哪怕你甚么也不做，只要能跟我喝酒耍刀，但凡我有的都分与你一半，如何？”

“不如何，耶律斜轸，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怎么跟我打了一架之后就成了这个样子？”关穹实在是有些无语。

“你怎么不想想这一架咱们打了整整十年！”这次轮到耶律斜轸翻白眼了：“说起来我跟我那四个婆娘待在一起的时日，加起来也比不上跟你相处的一半。”

关穹闻言冷哼一声，以掌为刀就切向耶律斜轸，耶律斜轸同样抬掌迎去，两人的招式都如同刚刚习武的普通人般，身上的灵气也并没有任何波动，但双掌相碰的瞬间，一声尖锐的金属交击声铮然响彻四方，周围的积雪和碎石以两人为中心，被震荡出了数道犹如水面涟漪的圈纹之后，才落地静止下来。

“关穹，你容我再说两句！”耶律斜轸退了两步，这才长舒了口气道。

而关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不过面色上出现了几道血红，一闪而逝：“耶律斜轸，你这张破嘴到底会不会说话，拿我跟你的婆娘相提并论？”

“怪我怪我，你等我将话说完。”耶律斜轸拱了拱手道：“你比我年长，以前我对你都是直呼名字，从今往后，对你我都会叫一声关大哥。”

“我自幼习武，不管是父母兄长，还是弟弟妹妹，全都是想着要南下占了颂国，耶律斜轸曾经也是如此，但从我开始习练刀法之后，不知为何，就觉得只想去追寻手中这把刀每次挥出去的奥妙之处，再不想管其他事情，只因如此，所以才会不顾边关战事，只想和你痛快的打上一场，咱们困在地窟十年，对我来说反而要比在沙场上斩杀你们颂国军士，更让我觉得快乐，那种快乐并不是封王拜候，子孙满堂，衣食无忧所能相比的，我方才那句话，本意是想让你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再跳下去呆上十年。”

关穹苦笑道：“咱们两人参悟的刀道还是有所差别，我当年何尝不是因此，不再去管边防军事，完全舍弃了自己曾经一直在守护的家国，仅仅为和你一战，原因就是你我皆是天地宠儿，才能够意识到自己生命之中缺少的那一点遁去的一，但这遁去的一根本无迹可寻，每个人缺失的一都不一样，去找寻的途径也不一样。”

“遁去的一？你从未与我提起过。”耶律斜轸盘腿坐下，又抓起一把冰雪塞进嘴里：“可是听到这个词语，却让我心中有所触动，能否详细说说么？”

关穹踱步走到山顶边上，抬手将下方崖壁横生出来的一棵松树上的枝叶用灵气斩断之后吸在手中，轻轻的摩挲了几下：“我关穹走的是刀道，刀一出鞘，必需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气势，若有山在前，我就劈山，若有海在前，我就开海！”

“不错不错！咱们使刀之人就该是如此的性情！”耶律斜轸抚掌大笑道，不过下一刻就皱眉道：“不对啊，这十年之中我为何从未在你的刀中感到这样的刀势？反而总是觉得你出刀都在留着力，哪怕是我全力一击将你斩退，你每次也能即刻调匀气息，挡住我接下来的后手，这和你说的根本就是前后矛盾。”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人，在他与我讲解了些武道之论后，不知何时我心中的刀道就开始慢慢的变了，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走火入魔，立刻闭关三年，然而正是在那三年的时日，让我悟到了遁去的一的存在。”

“为了寻到那个最终的答案，我再次去拜访了那个人，可那次他却根本都不见我，只是隔着院子丢出来了一本刀谱，说了句道由心生，心随天定。”关穹回想起那件往事，眼神满是落寞。

“刀谱？甚么刀谱？”耶律斜轸立刻就坐不住了，双眼放光道：“你说吧，想要啥，我啥都愿意给你。”

“别想了，那本刀谱根本不适合你，我若是给你看了，你的修为起码要废掉大半，还要重新修炼，你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道，只是需要境界更高的人给你指点一番，我说的那个人，必定能帮到你。”

“嘁，你说的那人必定是楚云端，他一个人压了我们辽国百年，要是他能愿意助我，我做梦都能笑醒，不过话说回来，那本刀谱可有甚么来历？”耶律斜轸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楚云端？他已经是半仙之人了，岂是我这等人所能见到的？你想屁吃呢吧？”关穹没好气的答道：“我说的那个人就是我们要去揍的周侗！当年他说我杀气太重，说甚么也不收我为徒，好歹我也是武圣的后人，可他收了一大堆碌碌无才的平庸之辈还当做宝贝，却唯独对我视而不见，奶奶的，现在想来还是来气。”

“如此说来，周侗这老小子确实是欠揍的很，关兄，我就把话撂在这里了，此番前去大颂，说甚么也要给那周侗几个大逼兜！”耶律斜轸的实力和关穹不相上下，那周侗视关穹如无物，岂不是自己也一样被那周侗看不起，听到关穹这么说，忍不住共情起来，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

“不过，那本刀谱到底是啥啊，你还没说呢。”

关穹笑叹道：“能让你这个辽国大将成为一个武痴，也算是我为大颂贡献了最后一分力了，罢了罢了，那本刀谱名为《井中八法》，乃是初唐寇仲所留。”

“寇仲！那个号称大唐双龙之一的寇仲？”听到这个名字，耶律斜轸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说道：“莫非那‘霸刀’岳山，和‘天刀’宋缺的传说也都是真的？”

“华夏的历史文化传承的坚韧，是外族人无法想象的，即便就是再强大的敌人也无法将其切断。”

“那些你以为只是在神话或者传说中存在的神兽和英雄人物，大多在华夏的史书记载中都是有迹可循的。‘少帅’寇仲和‘玉君子’徐子陵，在李渊建立大唐，和李世民为帝的过程中，功劳堪比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但不知为何在李世民登基之后，两人似乎从世间消失了一般，我也是偶然汴京地宫内翻阅到了几册记载他们的古籍。”

“寇仲在刀道一途中乃是那绝顶之人，咱们两个根本就难以望其项背，他参悟了岳山和宋缺的刀法之后，又与自己对于兵法的领悟融合在一起，最终创出了《井中八法》这门绝世刀法。”

“耶律斜轸，你也是个领军打仗的辽国大将，此前可曾有过将兵法化为刀法的想法？”关穹问道。

耶律斜轸摇了摇头：“刀只有一柄，但士兵却有成千上万，而且战场形势千变万化，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那些兵法书籍我也看了不少，若然以最为着名孙武的三十六计，想要转化成刀法，我觉得断无可能，起码我是做不到的。”

“你说的对，兵法是死的，而人是活的，若然只是去按照那些兵书去行军打仗，岂不是就成了纸上谈兵的赵括？但寇仲的‘少帅’名号，是他靠着数百场战阵厮杀中得来的，他天资聪慧却又不显不露，除了刀术精绝，其实还精通骑射，兵法，阵法等涵盖一切的军事才能，头脑清晰将天下大势看的通透，个人魅力极高能吸引到无数英才为他辅佐效力，麾下五万少帅军在当时可横扫天下，这样的人物脑海中的兵法，与我们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

听着关穹的讲述，耶律斜轸忍不住就热血沸腾起来，在此之前他以为寇仲这些人物都是那些隋唐演义之类的杂书野史而已，却没想到竟然都是真实存在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