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运帮疑案(1/1)

首发：~第1章 运帮疑案

我的老家在石门，并不出名。但是说到它相邻的乌镇，可能就有看官知道了。其实石门的底蕴，并不比乌镇差。

大运河在石门这里转了一个弯，转出许多故事来。石门、石湾、玉溪，称呼很多，皆是因这运河湾而起。石门湾正对的就是堰桥，而我们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清晨的堰桥，一直是个热闹非凡的地方。

“骨头粥咯！”随着摊主老张头一声吼，天光蒙蒙亮。这个瘦老头每天三更起来，独自一人烧火熬汤。年深日久，人们都忘了他叫啥了，都喊他骨头张。说是骨头粥，其实就一碗大白粥加一勺骨头汤。当然，你要是有点能力的主顾，还有酱黄瓜腌萝卜花生米香豆干，甚至于卤牛肉都给你伺候。所以这骨头粥的摊头可谓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俱全。

一口大锅熬汤，一口大锅煮粥。骨头汤就几根剔得狗不理的大骨，加咸盐熬得汤白骨烂，咕嘟嘟冒着泡。虽说没有肉，骨头张却能把这汤弄得香气四溢，飘出十里，让人老远里就垂涎不已。大清早来上一碗，哪怕就只有白粥，端在手里，趁着热沿碗边那么一嗦，别提有多美了。

你别看骨头张他瘦削的很，但手脚利索，一双眼、一对耳特别灵光。堰桥堍摆着七八桌，哪里要啥，只要你喊一声，他就给你送到。哪怕是几个主顾同时吆喝，骨头张分分钟给你上全，一样不差。

长年累月，他还练就了端碗的绝技，十二只蓝口边大碗盛满骨头粥，垒起来单手托上盘就走，又稳又快。

“骨头张，今天还是老样子。”

人群中蹲着的挪挪脚，坐着的搬搬凳，微微让出一条道来，却见一人走来。

骨头张不用抬头，闻声便知是赤面菩萨来了，连声答应：“来咯，爷您稍候。”

这赤面菩萨也唤吴二爷，他可不是一般人物。石门湾这码头上众兄弟都是玉溪帮的成员，这头把交椅，就是赤面菩萨坐的。

却说为何叫他赤面菩萨，缘因他右半边脸从额头到耳边，长满红色的肉瘤。乍一看就像菩萨的发髻。加之吴二爷他人高马大，敦实粗壮，平日里乐善好施，体恤下属，也算得上是乱世里一位仁主。故尔得了个赤面菩萨的诨号。先前大清还在的时候，前面剃光，煞是恐怖。如今民国伊始，吴二爷留了头发，遮住了一部分肉蕾，也掩去了几分煞气。

不一时，两碗骨头粥，一碟酱黄瓜，一盘卤牛肉就端上来了。吴二爷黑着个脸，埋头就造。旁边的吃客早就偷偷议论开了。

“这不是吴二爷么，你们听说没，最近玉溪帮连着死了好几个弟兄。”

“可不是，听说还死得很惨，命根子都给人割去了，查了半天，还不知道是谁杀的。”

“怪不得，吴二爷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今天好生郁闷。”

不一时，吴二爷吃了个底朝天，从怀里掏出一把紫砂茶壶，嘬了几口。双眉紧锁，两眼阴郁，死死得盯住对面这大运河。

这时红日已起，照得运河一片血红。吴二爷从怀里掏出一把钱，随手掷在桌上，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吃客们又自顾自摆起了龙门阵。却见这人群中，有一人，望着吴二爷思索良久。此人，斗笠面纱、蒙头遮脸、灰色长衫、背一口宝剑，一副走江湖模样。眼见得吴二爷转进胡同，他也掏出一把钱，放在桌上，大步朝着吴二爷的方向跟去。懂行之人若是看见，必知其练过陆地飞腾这类功夫，端的是矫健异常。

吴二爷去的是玉溪帮的总堂口，不雄伟不壮观，小小的胡同里却也站着几个弟兄把守，脸上是遮掩不住的戚哀。那人在胡同口微微一站，旋即离去。

早春的石门，也算得上是气候宜人。运河边微风一吹，无酒自醉。

运帮新入会的小弟，沈阿大，却醉不起来。乡下那个破家离石湾远的很，脚程个把小时。家中兄弟姐妹五个，父亲早亡，眼见得吃不起饭了，只能老远里来拜入玉溪帮，靠一身力气挣一条活路。

昨天，又一个帮中小年轻被杀害在自己家中。这已经是本月第四起凶杀惨案了。跟前几起案件一样，命根子被人连同小腹一截都割去，插入一根雕工细致、打磨圆滑的香樟木棍。每个看到现场的兄弟，下体都不禁一哆嗦。

沈阿大在运船上卸着货，眼见得隔壁登船去青镇的大姑娘小媳妇，心不在焉起来。哎，老婆都还没娶呢，总不至于也惨死了吧。

“快点快点，就知道偷懒，工钱白来的吗？”船老大骂起人来。

沈阿大也是心情不好，恼了：“好了好了，你们江北人真是抠，已经很快了。”

一天的工作很快结束，眼见夕阳慢慢沉入运河底，沈阿大也往家里赶去。

路过卤肉店铺，诱人的鸡鸭肉馋得沈阿大哈喇子都下来了。老板正在切猪头肉，菜刀和砧板碰撞的登登声，让沈阿大的脑子里幻想了无数遍猪头肉配小酒的场景。尤其是那耳朵，带着软骨，一口咬下去，慢慢咀嚼着，右手中是娘子递来的米酒，嘬一口，一天的疲劳都去干净了。最后他叹了口气，隔壁摊头默默买了几个馒头，往怀里一揣，狠狠吸了一把肉香，朝南面走去。

穿过南高桥，路上行人已经是越来越少，沈阿大忍不住拿出一个馒头，边走边啃。想着家里饿肚子的一大家子，不觉加快了脚步。

星繁月不明，这天转眼就黑下来了。沈阿大望着不远处这座寺庙，不禁长处一口气，终于快到家了。

却说这寺庙可是大有来头，唤作福严寺。有句话叫，先有福严寺，后有灵隐寺。各位看官对灵隐寺都是知名的，却不知这福严寺云游出去的和尚，才造了灵隐寺。福严寺虽比不得灵隐寺大，也是五脏俱全，有点规模。沈阿大家，就在福严寺前面不远。

沈阿大着急赶路，借着微弱的星光，在两排木头树中间小跑起来。月影投下拉长的树影，平添了几分可怖。

突然，沈阿大听到一声娇喝，快进庙！不由得身形一愣，心想，这谁啊，是在叫我吗？还没来得及转身，背后一阵风就压迫而来。沈阿大一侧身，一团黑影正向自己扑来。

妈呀！沈阿大想起运帮刚遭难的弟兄，吓得狂奔起来。也没多想，记得刚才那声指示，往福严寺跑去。

那团黑影紧随而至，眼见得寒光要劈向沈阿大脑袋了。却见一把秀气的拂尘缠上了钢刀，此人是一个俊俏的姑娘！刚才正是她出声提示沈阿大。

姑娘身手不凡，刀有多快，拂尘就有多快，两人缠斗在一块，不分高低。各自暗暗心惊，叹对方竟如此了得。

再说沈阿大冲进庙门，一路还喊着，救命啊，有人要杀我！可惜战乱年代，庙里也就零星几个虔诚的和尚，并没有人出来。

沈阿大心急如焚，慌里慌张跑进大殿，看到一个小沙弥，赶紧一把抓住，喘着粗气道：“小师傅，快快，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小师傅一脸懵，但是反应却极快，扶住沈阿大，安慰道：“施主莫慌，我带你去找方丈。”

那姑娘听得沈阿大一路呼喊着进了福严寺，娇笑道：“杀不到了吧？看你们这帮人还能捣什么鬼！”

那黑衣蒙面的人也不言语，招式上却又凌厉了三分。

姑娘不敢大意，全神对敌。

忽然，福严寺里一声惨叫，凄厉滑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