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八章 视频聊天，找到母亲失去的记忆
周末，趁着病房里的病友出去锻炼的时间，我接通了欢欢奶奶的视频电话。
对方看起来比母亲年纪要大一些，刚接通时一张脸整个扑在手机上。
打过招呼，欢欢奶奶一侧身，我看到了家里的炕上还坐着几个老太太，她指着我对其他人说:这就是小凌妈后来生的姑娘，你们看看多俊呀，像她哥一样也是大学生，当老师的，吃公家饭。
几个老太太轮流把脸凑在屏幕前参观我，“和她妈不像，估计像她爸。”一个老太太说。
“哎吆吆，还是双眼皮，大花眼，俊！”
我把镜头对准昏迷中的母亲，她们又是一阵感叹。有的叹:“命苦的女人啊”，有的惋惜:“正跟着姑娘享福呀，出车祸了”，有的鼓劲说:“没事，会醒来的，村的昏迷了十年还醒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我完全插不上话。好在和母亲生活多年，她的口音既有南腔又有北调，接触的人也是南来北往的，我已经能听懂不少方言。
“我想和阿姨们了解一些我妈妈在石头村的事情，医生说和母亲讲一讲她过去的事情，刺激她的脑神经，她可能会苏醒。因为我妈妈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我也不了解她原来的生活，所以想让各位阿姨帮忙讲一讲。”
几位老太太听了我的话面面相觑，一时都不说话，其中一个指着欢欢奶奶说:“大宝妈，你和小凌妈关系最好，你先来说。”
欢欢奶奶犹豫了一下，视频镜头晃了晃，照到地上杂乱摆放的鞋子。
但很快欢欢奶奶郑重地坐直了身子，对着摄像头，就如同要公布一份过了保密期限的绝密文件一样，说:“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也没啥好瞒的，这是救人一命的事，说了是积德的。”
她下定决心开始讲述，其他几个老太太七嘴八舌地补充，她们讲的事情让我震惊不已。
母亲是在八十年代初被拐到石头村的，带他回来的是林富贵，还有三个男人。
石头村大部分人家姓林，八十年代初头脑最灵活的小伙子就是林富贵，他早早娶了亲，头胎就生了个儿子。
刚刚改革开放，他就开始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的做小买卖。
而林富贵二叔家的儿子林拴住可能是全村最软蛋的人，他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一条腿落下了残疾的毛病。
父亲去世的早，林拴住本来应该担起家庭的重担，但他的母亲和姐姐太能干，都心疼他是个残疾人，很少让他干活。
后来姐姐出嫁了，母亲老了，林拴住又拿不起放不下，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
村里和他同岁的年轻人大多娶妻生子了，他还是光棍一条。人越无能，脾气就越暴躁。
林拴住天天在家不是和老娘吵架，就是去小卖店买酒喝，时间长了小卖店都不给他赊账。
这时候在外面走街串巷做生意的林富贵遇到了母亲。
当时母亲正被三个人贩子带着从一个村子里出来，原来这个村的一个光棍曾托人贩子给他买女人，这事拖了快一年，人贩子才带来人，光棍已经娶了村里的小寡妇，所以不要母亲了。
林富贵做生意路过这个村子，说自己的堂哥需要买老婆，就把人贩子带到了石头村。
本来林拴住家一穷二白，出不起买媳妇的钱，但母亲被带去时林拴住的姐姐正好在，她答应帮弟弟筹1000元；林拴住的老娘出面向林富贵借了800元，他们从人贩子手里1800元把母亲买了下来。
被拐来的母亲被林家当珍稀物品一般看管在两间小土房里，她一举一动都有婆婆和丈夫盯着，外围还有众多林姓人家的耳目。
但母亲在人贩子走了之后就开始尝试各种逃跑，她们说根据母亲身上的伤痕判断，她在人贩子手里就逃跑过，只不过没有跑掉。
这些伤痕也给了村民无限想象的空间，有人就说母亲早就被人贩子糟蹋了，所以才会贱卖给林拴住。
母亲年轻时长腿细腰，皮肤白得如同煮熟的鸡蛋刚刚蜕掉皮的样子。村里还没有哪一个媳妇如此美的。
瘸子林拴住娶了这么俊的一个媳妇，自然会引来其他男人的艳羡，也引来女人们的嫉妒，村里围绕着新媳妇的传言满天飞。
林拴住先开始还沉浸在娶了媳妇的喜悦中，后来发现自己根本搞不定这个女人。
每次想靠近她，她就像疯了一样反抗，娶回一个月，只有在一次这个女人实在太困倦睡死的时候，林拴住在他老娘的帮助下把母亲捆了起来，完成了他的洞房花烛夜。
圆了房的林拴住看母亲没有之前那么紧了，一天夜里，母亲消失了。
林家的人先是从唯一的一条公路上追，因为母亲那几次逃跑就是选择这条唯一和外面世界联通的路，可是找出很远都没有结果。
有人建议抽出一部分人力去村里其他地方找一找，手电筒的光晃了一夜，乡村的狗吠了一夜，人影错杂找了一夜，天快亮时，人们在西山的山崖下发现昏迷的母亲。
发现时母亲的一张脸正好扎在针棘丛中，其中一条较粗的针棘在左脸上拉了一道长长的疤，血迹已经有点凝固。
好在她爬得不太高就摔了下来，没有生命危险。
最令人称奇的是，母亲醒过来就忘了之前的事情，好像初生的婴儿，除了还认字。
这下林家人高兴了，尤其是林拴住，虽然媳妇落下满脸疤，但真是他的媳妇了。
林富贵叮嘱全村人不得透露母亲是被拐来的事实，谁敢说林家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谁。
很快，林富贵找人给母亲新上了户口。那时候还没有身份证这一说，户口也是手写的，
大家都不知道母亲有多大，看模样也很小。但那时候女子法定结婚年龄是20岁，林富贵便给她写成20出头。
名字也是林富贵在户口办理现场即兴想的，反正是花钱找人办事，一切都商量着来。
有了户口，叫“徐春花”的母亲便和林拴住领了结婚证。
据说那时候母亲虽然失忆了，但也不太想嫁给林拴住，但在户口办理期间，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最后也就不情不愿地嫁了。
刚嫁给林拴住的母亲本来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但繁重的生活很快便把她铸造成一个无所不能的妇人，她担起了家庭的重任。
可是噩运并不打算放过她！
村里的几个女人七嘴八舌地和我视频了很久，内容有母亲失忆前的，也有失忆后的。
阳光很好，病房里只有母亲和我以及女人们讲述的声音。
突然我看见母亲的手指动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