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7章 离人愁
收到罗烟圣旨的时候，罗裳和罗鸠儿吓了一跳。
其实是吓了两跳——第一跳是罗洪竟然会背叛蜃楼国。
虽然在成年时接管了蜃楼国各处的事务之后，姐弟几人已经很少来往，而且因为地位的关系，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亲密了，但她们的回忆还在那，每次回想起来，都是她们人生中最大的慰藉。
罗洪的背叛不光对罗烟的打击很大，对罗裳、罗鸠儿也是一样。她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平时唯唯诺诺、温文尔雅的二哥，有朝一日竟然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于是在接旨的当天，二人便火速离开了自己的侯爵府，连护卫都没带，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到了蜃龙宫。
本来她们想直接去找罗烟，结果在半路上就被苏太后给截了下来，她将她们俩带回了长生殿，并嘱咐她们最近最好不要去打扰罗烟。
“母后……”罗裳心直口快，属于肚子里藏不住事的那种。长生殿的大门刚关上，她就立刻单膝跪在了苏太后的面前，“听说姐……陛下要打仗了？！”
罗鸠儿属于心思比较缜密的那种，凡事谋定而后动，没经过思考的事是绝对不会说的。但今天，她却和姐姐罗裳一样，上前一步跪下问道：“母后，这是什么情况？！四十万大军全部调往东线？！还要我接管洪哥的十万人？！您知道这要耗费多大力气么？！烟姐到底在想什么？！”
苏太后没有说话，而是擦着手中那柄雪亮的大环刀——之前自己最喜欢的那把大环刀被罗烟和夏红衣打架的时候掰断了，手中的这把是之后重新找人打造的——面对姐妹俩的问题，她只是低头不语。
良久，苏太后将大环刀放回了刀架，看着窗外的树木和花坛，过了好一阵子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俩的姐姐，打算当第二个【始皇帝】。”
“她疯了？！”罗裳当时就站了起来，甚至连一些不该说的话都脱口而出。还好苏太后大概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直性子的姑娘会有什么反应，早已将长生殿里的侍从侍女侍卫全都赶了出去。现在整个长生殿里，只有她们娘仨。
——万一有个多事的将罗裳刚刚大不敬的话传出去，那无论对谁来说都是麻烦事。就算罗烟不在乎，周围的一大堆大臣礼官什么的肯定也得拿这个事折腾人。
不过现在说就说吧。
虽然除了罗烟姐弟之外，剩下的人都不是自己生的，但她们的母亲、那几个妃子死得早，她是全凭一己之力将她们姐弟六人教育起来的。
苏太后并非富贵出身，而是个放羊的女娃，对于家庭关系维系方面，她做得要比许多皇室都好。在市井生活的时候，她见过太多兄弟反目、姐妹互咬的腌臜事，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下了决心，如果自己有朝一日生了很多孩子的话，一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她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在这姐弟六人中，苏太后已经将【亲情】二字深深地烙印进了她们心中，就算有人觊觎这蜃龙皇座，心思也是动在自己的下一代的身上，不会在她们互相之间有什么矛盾。
从这点上来说，苏太后并非是一个合格的国母皇后，但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娘亲。
她从另一个角度，维系了蜃楼国的和平与繁荣。
可现在，罗洪的背叛让她十分痛心——大概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吧，以至于让洪儿觉得，似乎是别人家要更好一些。
在苏太后的心中，其实并没有类似【背叛】一类的字眼。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好像有些讨厌这个家，于是离家出走了。
“你姐没疯。”想着，苏太后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她只是在做一件早就该去做的事。”
“早就该做？！母后，她拿什么做？！”罗裳越想越是生气——她本以为大姐是个比较稳重的人，而且还有这么聪明的大哥辅佐在旁，应该不会做出什么草率的决定的，“母后大人，有些事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蜃楼国说得好听点是四十八国之首，其实也就是比单个的国家强而已。如果随意动手、导致周边国家联合起来对抗我们的话，到时候别说我们有百万大军，就算千万大军也没有胜算的！”
“把妾身调到东侧就是个信号，大姐做得太明显了。”比起热血直率的罗裳，罗鸠儿想得要多一些，“平白无故调动如此数量的大军，很难不会让周边的国家乱想……或者说，已经开始乱想了，说不定有些人已经准备动手，联合周边的国家准备抵抗我们。”
罗鸠儿的意思是，就算是想做，也得偷偷摸摸地来，搞得这么明目张胆，这得失了多少的先机？
“周围三个【四方】大国已经同意与我们站在同一战线了，九阴国【玲珑帝】夜安竹最先表的态，梁晚秋那老小子虽然不情不愿，但也没有什么办法；瑜儿那边也全力支持，你们皇姐也答应他们，事后他们的国家还是由他们来管理，但发行银票、统一税收这种事的决定权必须要在我们手中。”
说实话，前两个同意这件事还情有可原，毕竟夜安竹本就没什么主意，而且也根本就不会打仗，连手下能用的将军都没几个；而比翼国的梁晚秋更没什么问题，本来比翼国就处于蜃楼国的保护之下，平时每年的上贡也和上税没什么区别。
让苏太后有些意外的是，陈瑜竟然也答应得如此痛快。对那小丫头来说，为了治理青丘国已经付出了全部心血，年纪轻轻便熬白了满头的青丝。为了应对她，罗巅甚至已经有想法让青丘国进行自治管理了——这个方案主旨就是，青丘国是个独立的地区，蜃楼国不会对其进行干涉，她也没必要向蜃楼国交税，一切还和原来一样，直到陈瑜退位那天为止。
做出这个方案的原因便是两家交往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已经不需要再进行合并的地步。
可陈瑜却毫不犹豫地将国家交了出来。
事后，苏太后从一封密信中得到了她的答案。
陈瑜在信中说，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好国君，管理整个国家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就算现在看起来一切都很和谐，但难保未来不会出什么问题。青丘国的土地大半贫瘠，现在和平时代还好，一旦将来发生了战争，也许一场恶战就会消耗掉国内大部分的资源储备。与到时让百姓受苦，不如为了他们，让青丘国臣服于蜃楼国之下，至少能够保他们百世的平安。
这些事，她已经和父亲【天狐帝】陈卢商量过了，之后才做的决定。
看完信的时候，苏太后唏嘘不已，青丘国是最年轻的【四方】大国，从建国那日开始，接手的就是个烂摊子，能撑到今天已经实属不易。陈家不光硬顶起了青丘国，还将其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哪怕到了最后，陈家人想的也不是自己的地位，而是治下的百姓们。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陈家都算是世代的明君了。
尤其是现在的【白狐帝】陈瑜，她以弱小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国家，一个又一个的国策让青丘国稳步爬升，若不是天时地利不站在她那边，也许青丘国会比蜃楼国更加繁盛。
“就算【四方】大国已经臣服，那剩下的呢？别忘了，姐姐这个做法，敌人可是整个天下。”罗裳用力捶了一下地面，手上的铁甲将青砖的地面都砸裂了，“况且现在的【四方】大国已经不是创立之初的样子，【玲珑帝】夜安竹毫无主见，而且重商轻军；【飞羽帝】梁晚秋中庸无能，到现在都还在靠着孩儿的【西凉军】协防边境；青丘国北方大半贫瘠，连向北方边境运输个粮草都要跨越沙漠、戈壁，困难重重；就算他们加入了又能怎样？”
“去年茵藤国那场大战，母后您也知道。虽然最后靠着【饕餮】勉强撑到了救援，但进攻的那几个国家哪个不是兵强马壮，想要依靠他们来对抗整个天下，那简直就是……”
“以卵击石。”罗裳话未说完，就被门口传来的一个声音接了过去。三人转过头去，只见罗烟从外面走了进来。罗烟一进屋就直奔旁边的座位，拿起茶碗仰头喝了个底朝天。
“皇姐万岁。”见是她来了，罗裳和罗鸠儿赶紧行礼。平时怎么样也就算了，但有些规矩该做还是要做的。
“起来吧，这也没别人，都是自己人跪什么跪。”罗烟翘着腿随意挥了挥手，“小裳，你说的都对，但现在局势变了。就算朕不动手，也会有人做这件事，而且会做得比朕更加过分。”
听完，罗裳、罗鸠儿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这么说。
见二人疑惑，罗烟便将【山海图】这些年发生的事对她们简单说了一遍，【失心散】、【断魂钉】、【百足钦原】、青丘国……当这些事都讲完，罗烟最终叹了口气，说道：“不是你们姐姐抽风，朕虽然想为那小子报仇，也想让那些悲剧不再发生，但朕并不傻，知道与天下对抗是什么意思。”
“可现如今那【山海图】的利齿已经爬到了朕的肩膀上，与其等对方动手陷入被动，不如先下手为强，先把脚跟站稳了再说。”
“而且听罗巅说，【山海图】此次来势汹汹，就算联合了另外三个【四方】大国也难保平安，最坏的结果，也许会是两败俱伤。一样是打仗，与其让他们这群不折手段的混蛋得了天下，不如将之收入朕的手中。”
“而且我们不会率先动手，只是联合众国做好准备。”罗巅也从外面进来了，他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但精神却很好，“先动手的是【山海图】的人。如果我们先动手的话，大义上会被说成是个强盗。但若他们先来第一回合，我们就成了保护自己国家的一方，说出去也好听些，省得又有一些多事的，说我们蜃楼国又开始干强盗的行当了。”
时隔半年，罗家人再次齐聚一堂，上一次这样，还是在年初时罗巅大婚那天。
而这一次，她们谋的，是天下。
“况且，天下纷乱已久，我们周围倒还好说，那些小国家的边境成天打来打去，少有消停的时候。若是此事能成，百姓们也会少受很多罪。”
“……说人话。”罗鸠儿一眼就看出了大哥的小心思，平时她和罗巅很对味，两人都是蔫坏蔫坏的那种，属于能用心眼子就绝不会动手的一类。听完他的话，罗鸠儿一下就听出了大哥话中有话，“别在我面前扯什么‘大义’，你要是知道‘大义’，就不会窝在皇宫里连门儿都不出了。”
“还是幺妹儿了解我。”罗巅坏笑了一下，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除了所谓的‘大义’，还有‘天时’站在我们这边。”
“天时？”罗鸠儿挑了挑眉毛。
“这场大战无可避免，站在舞台上的最终只能留下一个人，就算我们不动手，天下也一定会大乱。”说着，罗巅渐渐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成王败寇，别人怎么样，我罗巅管不着。但我们罗家，必定会站在顶点！”
此话一出，罗裳和罗鸠儿便不再说话了。
她们是罗家人，代表着所向无敌的蜃楼国。大哥说得对，就算抛开【大义】不论，她们罗家也绝不可能屈居人下！
“你这么确定我们会赢？”罗裳心直口快，而且十分有远见，有什么问题都会立刻提出来。比起事后的安排，她更想知道整个计划。
“确定，但会损失惨重，不过不用担心。到那时，‘天时’便会站在我们这边，帮我们重新站起来。”罗巅无比肯定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