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本是人类(1/1)

首发：~第29章 她本是人类

宫翡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她仿佛坠入一个黑洞，无休止地下坠着，而白泽总是与她差了那么一步。她伸着手，怎么也够不到他的指尖。

路上一声汽笛，宫翡倏地睁开眼睛。她略微恍惚，意识到白泽已经被老妇人带走，这才空落落地坐起来，察觉自己并不是在住处的卧室。

这是一间宽敞的卧室，陈设简洁大方。落地窗的白窗帘偶尔随着微风晃动，看得到楼下的草坪与池塘。

原来这是朗怀臣的家。

宫翡坐在床上沉默许久，然后才翻身下床，踩着拖鞋开门出去。走廊灯光明亮，墙壁上挂着一个玻璃镜面艺术品。她猛地顿住脚步，意外地对着镜面摸上自己脖颈的伤口。

那里长长的一道口子已经打上纱布，没有任何血迹透出。可是她隐隐约约有种感觉，伤口已经恢复如初。她正要撕开看看时，走廊尽头突然响起声音。

“伤还没好。”

宫翡回头，看到一身休闲居家服的朗怀臣站在台阶边。他还是如宫翡最初见到的模样一般好看，神态松弛闲漫，眼神温柔有光，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我以为我会死。”宫翡垂眸，放下手。她甚至还能嗅到那股假想中的血腥味。而她的确是失血过多休克过一次，可是她没有死。她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唇色苍白，精神恹恹，是失血过多的状态。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虽然已经昏迷，但呼吸尚平稳。”朗怀臣走过来，指引着她下楼去，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睡了十多个小时，饿了吗？”

宫翡摇摇头，她毫无胃口。“你没有受伤吧？”

朗怀臣一顿，自然而然地否认，“没有。”然后他打量了她几眼，“这身睡衣很合身。”瞧见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衣服被换，便微笑道，“我是妖怪，自然有办法。”所以她不用担心朗怀臣亲自动手给她换衣服。

宫翡没有接话，沉默几秒。“白泽被一个老太太带走了，说可以救他。”她每说一句，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我知道，花花五圣告诉我了。”

“如果是你，你会让她带走白泽吗？”

朗怀臣一愣，不知她为何问出这个问题。

“白泽为我出事，可我竟什么都做不了……但我的伤口，换了普通人，恐怕当场毙命。”她抚摸脖子上的纱布，喃喃说道，“而我竟然没有。大概因为砸伤我的是妖怪的法器，所以纵然伤口看着可怕，但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她抬头问朗怀臣，想确认自己的揣测。这样一来，致命伤口其实不致命。那么白泽的伤，应该没有那么危急。她可以将他留下，她也能找到机会治好他。

朗怀臣没有意料到她竟然会注意到这点，他还在思索应该怎么告诉她自己与白泽的事实，但这就牵扯到更深层次的东西，而他依旧在迟疑。于是思考片刻，他只能说道：“这不一样。你情况特殊。而他的确失去了性命。”

这话瞬间掐灭了宫翡心中的火苗。她没有注意到那句“你情况特殊”，只在乎后半句白泽失去了性命。她再次陷入沉默，就连朗怀臣将三明治端到她面前，她也忘了道谢。

半晌，她才问道：“我堂哥……你知道他的去向吗？”

“他在云南，马上就登机飞回来了。”

蔡文强鬼哭狼嚎没有钱，朗怀臣便给他定了酒店买了机票。

宫翡点点头，再次默然不语。

“你还会见到他的。”朗怀臣轻声说。他指的是白泽。

宫翡静静抬眸，视线从盘子里的三明治挪到他脸上，“你知道吗？你们真的很像，从长相到口味。”白泽也喜欢吃放了奶酪的三明治。

“其实，我——”朗怀臣心里一松，正要顺口说下去，却被花花五圣打断。

它们刚刚在屋外草坪上追逐打闹，后来不知跑到哪里去，现在从窗户缝隙里飞进来，落到茶几上，各个的嘴里都叼着碎梧桐叶子。

“你们终于回来了，昨天那个老妇人到底是谁？”宫翡迫不及待地问，“白泽什么时候回来？”

几只鸟呆住，互相看看，然后齐齐斜眼看坐在旁边的郎怀臣。

朗怀臣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花花五圣是聪明的，见过兰姑妈一次后便懂得搬这位救兵去拯救白泽。它们的城府或者内心，绝对没有外表如此傻里傻气。它们对妖界的了解估计是很多妖怪都无法匹及的。可是花花五圣依旧是二缺，做事不懂得遮掩，大脑不会转弯，好比当年的三毛，哪吒，金刚葫芦娃。大人不会干出它们的事儿来。

“你们看他做什么？”宫翡不解。

“嗯，”大花用爪子扒拉扒拉身上的痒痒毛，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我们也不知道白泽去哪里了。”至于第一个问题，白泽见过兰姑妈，却没有跟宫翡提过。所以它们决计跟随白泽，也不跟宫翡提。它们是很有信用的鸟呢！

“什么？！”宫翡刷地站起来，声音都变了。

“反正她肯定有办法救回白泽的！”大花信誓旦旦地强调，“你就相信我们好了！”

“对呀，再不济等个几百年，白泽就会回来再跟我们一起玩啦！”二花说。

宫翡又气又急，刚要说话却忍不住咳嗽起来。

朗怀臣立马起身给她倒水，温言相劝，“别着急，其实——”

“我怎么能不急。”宫翡说着，声音又哑了，“我不应该要求他离开青岗林场。他明明可以做一个无拘无束的人。我却自以为好地行事，结果误了他的性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终于能理解你的心情。不做妖怪罢了。如果他不是妖……他就不会因为企图救我而丧命。”

她的话语，全部围绕“做人”展开。

朗怀臣一言不发地听着，突然开玩笑般说道，“所以，你大概是一点都不想做妖吧？”

宫翡愣住。她本就是人类，他何出此言？

朗怀臣微微垂眸，掩盖去眼里所有的情绪。想说的话，就此再也不会说出口了。然而这又何妨？他早已习惯等待，用化石般的决心在岁月长流中等待。不为一个结果，而为一份守护。正如喜欢一朵玫瑰花，不是折断它拥为己有，而是浇水施肥呵护它的绽放。他的感情，向来屈居于他自发的使命。

他微微一笑，“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你周全。”未说出口的承诺是——今生今世，我的命便是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