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耙耳朵的由来(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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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着也该跟老公商量商量才是。可朱廷桂不，在这个家里，她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做事无需征求任何人的意见，更无需征得任何人的同意。

她的意思就是金科玉律，就是至高无上的圣旨，无论是蒋如贵还是蒋婷婷都得无条件按照她的意愿来办，否则准没好果子吃。

二十多年来，蒋如贵一直生活在老婆专断独行的阴影下，痛苦不堪，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也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除了买菜做饭等琐事自己能做做主以外，家里的所有大事他几乎都没有说话的权利。每次但凡他委实看不下去了，想插嘴表达一下不同意见的时候，都会被老婆满脸溅朱、一阵雷霆大喝给生生吓回去。

这够窝囊的了，更可气的是，在外人面前老婆也经常不给他面子，弄得他下不来台，早就不是一两次了。

这些年来，蒋如贵也想过反抗，每当老婆做事太离谱或者把自己羞辱得太狠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抱怨嘟囔几句，以发泄内心的不满，有时甚至还会跟她吵起来，而且火药味儿十足，看得外人都不由得为他们捏了一把汗。

可每到关键时刻，比如朱廷桂大叫大闹着要离婚的时候，他就像被针头扎过的气球一样，顿时蔫了气，耷拉着脑袋，默默无言地走到一边去了。

打个形象的比喻，他的反抗不过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花，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只要大圣一发怒，立马就风平浪静，偃旗息鼓了。

他之所以活得这么窝囊除了性格使然外，也有难言的苦衷。他比朱廷桂年长二十岁，前妻活到二十六岁的时候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糊里糊涂地死掉了，没有给他留下一男半女。

鳏居多年后，在煤矿上班时认识了朱廷桂的父亲朱宜轼。闲谈之下，得知他有个大女儿年方二十，尚未出嫁，有兴趣认识一下。

朱宜轼正愁四个女儿交代不出去呢，闻言大喜，回家与老伴一商量，准备过几天安排认识一下。

相亲仪式在朱家进行。一见面，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不怎么样，朱廷桂嫌蒋如贵太老了，看起来似乎要比自己大二十多岁，走路也弯腰驼背，和自己理想中的另一半相去甚远。

蒋如贵对朱廷桂的印象也好不到哪儿去，她的个子大概还不到一米五，身材臃肿发福，脸上还有雀斑，甭说和别人，就是跟自己的前妻比，也还差着一大截呢。

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无家无业，不过是在矿上挖煤的一介小工，人材又不出众，更没有什么资本可以指望能讨到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老婆。得了，丑点儿就丑点儿吧，只要能给自己传宗接代、生儿育女就行了。

琢磨明白后，蒋如贵就换了一副笑眯眯的面孔，悄悄把朱宜轼拉到一边，说自己对他的大千金非常满意，希望能尽快定下这门亲事。

朱宜轼伸着大拇指，笑呵呵地夸赞道：“兄弟你真有眼光，我这闺女，不是跟你吹，喂猪煮饭，洗衣擦屋，样样在行，好几户人家都争着要呢，能讨她做老婆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蒋如贵尴尬地笑着连说是的。

这样，朱宜轼和老伴就在完全没有征得女儿同意的情况下，自作主张地把这门亲事定了下来，兴高采烈地收下了他的五百元聘礼。

吃过午饭，老两口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将蒋如贵一路送到了院门外，跟他挥手作别了。

朱廷桂还蒙在鼓里，她心头纳闷：“爸妈也真是的，对他这么客气干什么？反正以后都不会再见了，还拍他马屁干啥？又老又丑的家伙，看着都让人心烦！”

她哪里晓得，她已经被她那狠心的爹妈给卖了，以后不但天天要看到他，还要跟他同床共枕，为他生男育女呢！

几天后，当蒋如贵披红挂彩，骑着一匹瘦马，喜气洋洋地到家里来迎亲的时候，她才猛然醒悟过来，但为时已晚了。

她羞愤至极，想从后门偷偷逃走，却被早已守候在那儿的父亲劈面抓了个正着。在母亲的协助下，她被强行塞进了花轿，喇叭唢呐伴着声嘶力竭的哭号，花轿消失在了山路的转角。

母亲含着泪水望着她离去，嘴里一个劲儿地念着阿弥陀佛。

在此后的半年多里，她整日以泪洗面，伤心不止，茶饭不思，整整瘦了二十几斤。

她拒绝与蒋如贵同床睡觉，连吃饭都不跟他在一张桌子。

蒋如贵自知理亏，又羞又愧，只好暂且将就她。

邻近的老妈子见她这样，看不下去，纷纷过来劝她要想开点儿。女人一辈子不迟早都得嫁人吗？嫁谁不是嫁呀，只要男子汉对你好，一心一意待你，也就够了，想那么多干嘛？哭坏了自己身子倒不好了。

起初她半句也听不进去。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知道闹也没用，木已成舟，再难挽回，自己就像被爹妈泼出去的一盆水，甭管再冰晶玉洁，心有不甘，也不可能再收回来了。这样闹下去于事无补，到头来吃亏的终究还是自己。

她渐渐想通了，也开始慢慢接受了蒋如贵。

随着了解的深入，她发现他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糟糕，反而还有不少优点：他勤劳顾家，每日天不见亮就起床到矿上去了，总要忙到晚上九十点才一身黢黑地回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只要有时间，他都会带头积极地去做，每个月的工资总会按时交给自己，从不私设小金库；他为人老实本分，从不在外沾花惹草，矿上虽有几朵花，却从来也不正眼看她们，不像有些矿工，下午刚领了工资，晚上就出去吃喝嫖赌，找小姐按摩，眨眼功夫，就挥霍一空，丢得家里妻儿老小枵腹哀鸣，只好去喝西北风。

跟这些人相比，蒋如贵实在是强多了，连隔壁的张二姐都忍不住夸赞道：“妹妹，你真是好福气啊，能嫁得这样一个忠实的老公，这辈子都不枉了。你看我们家那个谎耳心，一天到晚只知道在外头鬼混，丢得家里七横八竖，不像样子，姐姐我真是羡慕死你了！”

面对这种赞誉，朱廷桂心里也有点高兴。是啊，找男人不就是要找勤劳肯干，老实顾家的吗？蒋如贵虽然人长得不咋地，可心眼儿实在，跟这种人在一起，凑合过日子还是可以的。

她终于说服了自己，决定和他安心过日子，不过从此也落下了脾气暴躁的病根，稍不如意就要发脾气，大吵大闹，甚至摔盘子打碗。

蒋如贵毫无办法，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凡事都尽量顺着她的性子。好在他生性温良纯厚，从不与老婆争强斗气，只求家庭和睦，息事宁人。

久而久之，他就成了街坊四邻口耳相传的耙耳朵了。面对别人的笑话和嘲讽，他不以为意，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