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抓错的小偷（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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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家纷纷附和道，对这个妙不可言的主意一致赞成。说干就干，三个壮汉一拥而上，开始剥他的衣服。

他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剥起来倒也毫不费力。半根烟功夫不到，他就被剥得光溜溜，赤条条，像条待宰的草鱼，只剩裆下还挂着一条花红内裤，看起来颇不雅观。

围观的妇女们见了，不禁捂着嘴，嗤嗤笑着，窃窃私议了起来。

“这死家伙，还穿条花内裤，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今天可有他好果子吃了。”

“是啊，多半是条色狼，今天可得拿点儿颜色给他瞧瞧。”

女人们正在幸灾乐祸地议论着呢，那条打眼的内裤不知道被哪个促狭鬼给扒下来了。女人们羞得满脸绯红，一齐用手掩住了眼睛，嘻笑着嗔骂道：“哪个砍脑壳的干的，当心下辈子堕阿鼻地狱，阿弥陀佛！”

一个嘴角上长了个黑疣子，疣子上还生了两根黑毛的中年妇女笑得尤其大声，还高声念着佛。别的妇人也莫不笑得花枝乱颤，东倒西歪，彷佛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了。

那小偷被剥得一干二净后，在地上哆嗦成了一堆，浑身冻得直发抖，牙齿磕得咯吱响。

“狗东西，现在就知道冷了，待会儿还有你好受的。”粗眉大眼的汉子气恨恨地说道，卯足了气力，朝他背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那小偷却没什么反应，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只是浑身发着抖。

大伙儿又叫赵老五去屋里拿来一根又粗又长的麻绳来。先用一端做了个紧箍套，扣住小偷的脑袋，使劲儿一拉，便套住了脖子。这下就算他有孙悟空的本事，也休想逃走了。

猎物套好以后，几条大汉拽住绳子的一头，像拖死猪一样将小偷拖向院外不远处的鱼塘。粗眉大眼的汉子打着电筒在前面带路，看热闹的人们兴高采烈地跟在后头，像看领袖出殡一般，浩浩荡荡，沸沸扬扬，场面极为壮观。

沿着村公路走了一段后，粗眉大眼的汉子转身折进了一条田间小路。路边的地里种着稚嫩的花菜，几条好汉拖着那小偷，也跟着走上了田间小路。

为了避免踩伤花菜，下脚都格外谨慎，这些作物好些都是他们自家种的，爱惜一点也理所应当。然而尾随的群众却不管这些，为了抄近路抢占有利的观看位置，无不争先恐后地往地里踏，将刚抽芽才一周的花菜踩得七零八落，不成模样。

田主人们在人群里急得大声叫骂，诅爹咒娘，依然无法阻挡汹涌的人流。一眨眼功夫，四五亩花菜就在众人奔腾的铁蹄下粉身碎骨了。

不一会儿，大家就来到了鱼塘边。此时正值寒冬，水面早已结了冰。壮汉们将小偷押到塘边的石梯上，要他自己沿着梯子走下水去。

他呜呜叫着，死活不肯，还想往鱼塘外面爬。这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一条汉子见状大怒，使出吃奶的力气，飞起一脚朝他屁股猛地踹去。

那家伙哀叫一声，像条飞鱼似的“咕咚”一声跌进了鱼塘里。一个巨大的水浪冲天而起，四溅的水花落在围观的群众身上，冷得大家直打摆子。

“他妈的！”大家一面生气地骂着，一面忙掏帕子擦干身上的水珠，以防感冒。

小偷掉进水里后，半天没露头，大家心里又不免有点儿着急。一个好心的大娘连声催促快把他拉上来，别淹死在水里了，阿弥陀佛，真是作孽！

大娘的慈悲感化了几条汉子，他们拽着绳子一点一点往上拉，拉了好长一截才终于拉到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心头大喜，一鼓作气，再接再厉，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终于露出了水面，大家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

汉子们小心翼翼地将他拉到岸边浅水处停下。那家伙将头仰靠在岸上，脸色死一般白，张着嘴大口喘气，牙齿冻得咯吱咯吱响，像打快板似的。

围观的群众们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怜悯，可一想到他是个小偷，这一丁点儿怜悯之情又瞬间烟消火灭了。在以前的农村，大家对待小偷的习惯做法向来是抓住之后一齐给与一顿合力的痛打，打折一条腿或者砍掉几根手指头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这就叫作封印，目的是要他永远记住这个深刻的教训，以后再不敢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知何时，天上开始飘起了毛毛雨。大家都没带伞，大半夜的，困意也袭了上来，便纷纷打起了退堂鼓。带着一种酒醉似的满足，一个接一个地往回走去。

为了赶时间，很多人都选择抄近道，把业已踩坏的花菜苗又重新践踏了一遍。这次就是去把观音菩萨请来，施撒杨柳水，恐怕也救不活了，呜呼哀哉。

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走在最后的几个还带着义愤朝水中吐了几口痰，骂了句“这该死的狗杂种。”还有的从地里捡起泥块来往水里扔，扔完之后就脚不点地地往家飞跑。

雨越下越大，像鹅毛一样漫天飞舞。寒风怒吼着，浓眉大眼的汉子本来要留下来看守他，以防逃跑。见雨势不佳，也打消了原来的念头，将麻绳拉到田中央的一根电线杆子上，来回绕了四五圈，扎了个死疙瘩，这才放心。两手抱头往家飞跑，临走前还往水里扔了一块大石头。

次日清晨，村民们将小偷从水里捞上来时，他已经像条死鱼似的泡得发胀了。惊惶之下，有人报了警。

半个小时后，三辆警车呼啸而至，带走了为首的几个人，将那小偷的尸体也装进一个帆布口袋，一同拉走了。

警察走后，留给村人的是巨大的惶恐和不安。大家心里忐忑不已，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几个被带走的村民家属更是忧心似焚，如坐针毡，却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在家干着急的份儿。

第二天下午，村民赵老五正在路边的地里干活儿，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走过来，满脸焦急地望着他说：“大哥，跟您打听个事儿，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瘦高个儿？”

赵老五见她头发花白，容颜憔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起来怪可怜的，就问那人长什么样子。

“他颧骨很高，戴着个黑框眼镜，长得斯文秀气，穿着件灰色棉袄。。。”

赵老五一听，活像前天晚上打死的那个小偷。心里暗暗吃惊，问那人跟她是什么关系。

中年妇女神色悲戚地说：“那是我儿子。他半年前高考落榜了，受不住打击，精神就变得不正常了，爱到处乱走。前天下午没把他看好，走出家门，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不知上哪儿去了。全家人都急疯了，到处在找。你有没有看见他啊？”

赵老五惊出一身冷汗，哪敢告诉她实话，只摇头说没有。

中年妇女又问了碰见的好几个村民，大家都说没见过这个人。她失望不已，神色沮丧地又去了另一个村子。

望着她蹒跚的背影渐渐走远，大家心乱如麻，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